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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第1页）

他的腕骨确实断了，医丞给他接骨的时候，他一句话都没说，脸色都没变过，仿佛不是在接骨而是在抚琴一般。医丞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淡然接骨之人，他当然不会明白百里捻此时的心情。百里捻此时真是仿若死了一般，满心里没有一丝生气儿。

见莫湮进来，百里捻抬起头，&ldo;人走了么？&rdo;

&ldo;人……人已经出了王城，径直往陶阳城的方向去了。&rdo;莫湮也有些低落。此番没能杀了赛戬，反而惹怒了他，莫湮满心里的自责和恼怒，可是他却不能说一分。

&ldo;走了也好。&rdo;百里捻喃喃说着，眸子垂下，不再提起。

莫湮又跪了下去，&ldo;此番不但没帮主上杀了赛戬，反而引得他愤而归国，属下……属下罪无可赦。&rdo;

百里捻没说话，他脸色依旧是那样不冷不热，坐在软榻上，任由医丞给他接骨。

而百里捻不说话，莫湮自然不敢言语，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别说跪这么一会儿，就算百里捻让他在这里跪丧三天三夜，他也不会吭一声，只会这般跪下去。

半晌后，百里捻开了口，却问了另一桩事情，&ldo;那壶酒是你端过去的，赛戬怎么发现了酒中有毒呢？&rdo;

百里捻调制的毒药，无色无味且毒性猛烈。以百里捻对赛戬的了解，要是他的人送酒过去，他定是想都不想便和酒给喝了。虽然百里捻也庆幸赛戬没喝了毒酒，可是他明白，赛戬自己是绝对不会发现毒酒的。

莫湮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ldo;回王上，属下送酒过去的时候，仲演也在。属下想着赛戬若死，定也是不会留他的，便没声张，让他们一起吃了这壶酒……&rdo;

&ldo;原来是仲演。&rdo;百里捻抿着薄唇，&ldo;他有个医术了得的侍卫方羽，这人既能解得我的毒，自然也能察觉我的毒。&rdo;

莫湮没想到这一层，当下还有些懊恼，没有百里捻精细的谋划，莫湮就算是把锋利的快刀，也用不到刀刃上。而他自然不懂，百里捻有多庆幸，庆幸他是把砍不到人的快刀。

&ldo;行了，你先出去吧。另外关注着陶阳城的情况，赛戬他……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rdo;说到最后，百里捻有些苦涩，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

最热的三伏天，滴水都能成火。整片大地都被炙烤着，太阳仿佛是被憋了许久，好不容易放出的囚犯，撒欢儿一样照射个不停。百里捻病了，整个人窝在舒月阁不出门，幸好大姜国内安定，休养生息，没出什么乱子。

南境那边也已经平定，百里捻没让隋义回来，让他在南境划分郡县，整顿政务。隋义当然是没这些能耐，不过莫樱那个丫头机灵得很，她明白百里捻的意思，是她留在那里振兴南境。莫湮也没留在大姜，百里捻把他也派去了南境。

不过，没让莫湮渡江去与隋义莫樱汇合，而是让他去了白霁江边的邺陵。邺陵荒废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修整起来。莫湮又对邺陵有着无法言明的情愫，让他去邺陵再合适不过。

百里捻咳嗽了两声，床榻边的汤药没有动。

&ldo;王上，医丞说过了，这些药是要全都喝下去的。&rdo;

清脆的女声传过来，这生意在舒月阁来说，有些陌生，可百里捻知道是谁。这是他曾派去西昭，安插在越织心身边的眼线‐‐铃铛。攻陷西昭之后，百里捻便把铃铛也带回了大姜，只是她性子喜静，一直没在百里捻身边伺候。莫湮莫樱不在大姜，莫影在陶阳城赛戬手中，百里捻便把铃铛叫了过来。

铃铛和莫湮莫樱不一样，莫湮原是姜环府里的人，乃是血亲，自然满心里为姜环为百里捻为大姜。莫樱原是南境的人，父母死在公孙执的统治之下，后来进了姜环府中，是个孤儿，没什么牵挂。而铃铛不是从姜环府中出来，是百里捻身在南林之时，偶然遇到的。

铃铛原是西昭人，父亲曾在朝为官，父亲一生清廉，可因为得罪了当朝一位重臣，便遭了罪。而当时还是越戗做君上的时候，越戗为了拉拢，或者说为了讨好那位宠臣，给对方解气，便不由分说给铃铛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铃铛父亲入狱。

她父亲是个倔脾气，不堪受辱便自刎狱中，铃铛的母亲也整日以泪洗面，终究一条白绫随其而去。而越戗得知此事之后，却隐瞒其父之死，更是将其一家赶出西昭，仿佛怕什么一样。

害死铃铛一家的是越戗，而那个被越戗千百般讨好的人，就是青蕤青将军。

&ldo;答应给你的人也给你带回来了，就在西苑。&rdo;百里捻道。

铃铛没什么表情，一脸淡然，倒是和百里捻的神情又几分相像，&ldo;我去见过他了。&rdo;

&ldo;你也不用太‐‐，算了，你愿意怎么处置他都随你。&rdo;百里捻接过她手中的药丸，扫了一眼之后，还是全都喝了进去。

&ldo;王上以为我会如何处置他呢？杀了青蕤？&rdo;铃铛轻笑了两声，&ldo;杀了他也没有什么用，这件事说到底都是那暴君的错，跟他也没多少干系。&rdo;

&ldo;嗯？&rdo;百里捻有些不解。

铃铛抬起眸子，眸底带着苍凉，&ldo;我问过他父亲之事，他根本都记不清了，想了半天都没有想起来。后来是我提醒他才想了起来，您说这有多可笑。当年青蕤与我父亲根本就没多少矛盾，年轻的青蕤也不过是在越戗面前随口提了一嘴而已，那暴君就非要杀了我父亲。&rdo;

&ldo;其实青蕤也好，我父亲也好，本都没有什么错，错得是胡乱作为的君王。越戗杀我父亲，和他赶走当时战功赫赫的青蕤，有什么两样？根本就是以君王姿态，不顾臣子百姓的死活。都是他的错！&rdo;

百里捻缓缓敛起眸子，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一般，低头不语，许久之后才轻启薄唇，淡淡一句。&ldo;造成祸事的，从来就是自以为是的君王，从来都是权欲熏心的君王。&rdo;

瞧着百里捻眸子低垂的模样，铃铛微微一怔，又换上了以往平淡的模样，&ldo;王上也不必难过，您不是越戗，大姜也不是西昭。&rdo;

百里捻知道她是在安稳自己，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铃铛给百里捻倒了一杯果子酒，果酒香甜，正好可以冲淡汤药留在嘴中的苦涩味。瞧着这果子酒，百里捻突然想起在陶阳城的时候，赛戬曾给他讨过香甜的果子酒。初春的李子酿造的果酒，最是香甜醉人心。而如今的果子酒落在口上，却和苦涩的汤药连在一起，没了那股子甜到心里的味道。

&ldo;陶阳城那边没什么行动么？&rdo;百里捻问铃铛，他不相信赛戬就会如此算了。

陶阳城之围的时候，赛戬或许还有两分温情，可是毒酒之事，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赛戬从来不是任人欺不还手的人，他只是小事不计较，事关自己之事尽量不计较。可触及他的底线，他便不会一而再地忍让。

自己终于还是触及他的底线了，百里捻喃喃心道。

&ldo;陶阳城那边……&rdo;铃铛顿了顿，&ldo;陶阳城情况怕是不好的。赛戬自打回了陶阳，便在整顿军马，先是进了西昭，将西昭地境全都划进了羌晥，并命公乘许江接手西昭，将西昭化成八个郡县，由许江管制，而许江又是直接听命于赛戬。赛戬虽然还没进南境地界，可是他借着操练军马的幌子，已经把兵马驻扎在了江源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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