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第1页_温柔的夜(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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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笔直的走到莫里的摊子面前，停住了。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人又瘦又黑，脸上虽在微笑着，可是掩不住受伤的表情。

&ldo;莫里，我没有去看你，因为我病了一大场。&rdo;我讷讷的解释着，眼光一下子看住地上，不知再说什么。莫里仍是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这时，我发觉莫里的摊子变小了很多，以前他的摊子架着木板，上面铺着一层深蓝的丝绒，丝绒上放满了烂若星辰的项练。

现在，他用一块破的尼龙布，上面摆了一些化学绒做的廉价小猫小狗，布就铺在水泥地上。

乍一看到他现在潦倒的情景，心情恍如隔世，我的眼睛突然湿了。

&ldo;生意怎么样？&rdo;

&ldo;不太好。&rdo;轻轻的安详的回答我。

我们僵立了一会儿，过去那条看不见的线已经断了，要说什么都像是在应酬似的格格不入。

莫里对于过去几个月的遭遇没有提一个字，更没有说他曾经找过我们的事。

&ldo;听说前几个月你的情形不太好。&rdo;我吃力的说。

&ldo;都过去了。&rdo;他轻喟了一声，眼睛倦倦的望着远方。&ldo;你生了一场肝病？&rdo;我又说。

&ldo;是。&rdo;

我挣扎了一下，还是很小心的问了他：&ldo;要不要钱用？先向我们拿，以后慢慢还。&rdo;

他还是耐人寻味的微笑着，轻轻的摇着头。

&ldo;这样好吧，荷西快下班了，我先去接他，再跟他一起回来找你，我们三个去吃饭。&rdo;

他看看他的摊子，犹豫着。

我转眼看见另一个女友马利亚正远远的在小公园里看孩子荡秋千，急着向莫里点点头，说了一句：&ldo;一言为定哦！等下我们再来。&rdo;

我很快的跑到马利亚旁边去。

&ldo;马利亚，你看见那边那个日本人吗？你去，把他摊子上那些东西全买下来，不要多讲，东西算你的。&rdo;

我匆匆忙忙塞了一千块钱给她，跑到莫里看不见的地方去等。

马利亚很快的回来了，婴儿车里堆了一大群小猫小狗。&ldo;总共才六百多块，统统的买了，哪！还剩三百多块。&rdo;她大叫着跑回来。

&ldo;谢啦！&rdo;我拿了找钱掉头就往荷西工地跑去。&ldo;什嘛！莫里还在这里啊？&rdo;荷西被我拉了跑，我们跑回莫里的地方，本以为他会等着的，结果他已经不见了。

我沉默着跟荷西回去，夜间两人一起看电视，很普通的影片，我却看得流下泪来。

我欠负了莫里，从他一开始要打折给我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欠着他。当他毫不保留的信赖了我，我却可耻的将他随随便便的忘了。

那流落的一段日子，他恨过我吗？该恨的，该恨我的，而今天，他看我的眼光里，竟然没有恨，只有淡漠和疲倦，这使我更加疼痛起来。

在一个深夜里，荷西和我都休息了，门铃突然轻轻的响了一下。

荷西看看表，已经一点多钟了。

他对我轻轻的说：&ldo;我去。&rdo;就奔出客厅去应门。我静听了一会，荷西竟然将人让进客厅来了。

偷偷将卧房门拉开一条fèng，看见莫里和另一个不认识的西籍青年正要坐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飞快的把睡衣换掉，匆匆忙忙的迎了出去。

&ldo;怎么找到的？我忘了把新家地址给你啊！&rdo;

我惊喜的喊着。

&ldo;你的朋友马利亚给我们的。&rdo;

那个还没有介绍的青年一见如故的说。

&ldo;谢谢你，一次买去了我一天的货。&rdo;莫里很直接的说了出来。

我的脸猛一下胀红了，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ldo;我去拿饮料。&rdo;我转身奔去厨房。

&ldo;对不起，我们是收了摊子才来的，太晚了。&rdo;我听见莫里对荷西说。

&ldo;这是夏米埃，我的朋友。&rdo;他又说。

我捧了饮料出来，放在茶几上，莫里欠了身道谢，又说：&ldo;我是来告辞的，谢谢你们对我的爱护。&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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