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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2页）

司猗纹站起来，伸出两条修长的胳膊两只修长的手，接过钟。她抱着钟正要转身出门，姑爸却又在她身后发了言。看来她仍不甘心，不甘心她的嫂子在对她使用了人间最高的指示后，就这么从她怀里收走了她的钟。她还是有点懵懵懂懂。她想：走，可以，我也不能让你舒心着出去，你有你的明枪，我有我的暗器；你能说会道，我也会道能说。

&ldo;你先别走！&rdo;姑爸说。

司猗纹停住脚，不知姑爸的用意。

&ldo;我也问你句话。&rdo;姑爸又说。

&ldo;什么话？&rdo;司猗纹站着不回头。

&ldo;这钟到底是谁的？&rdo;姑爸问。

&ldo;是老太爷留给我的，我自有权处置。&rdo;司猗纹说。

&ldo;老太爷还给你留了什么？&rdo;

司猗纹听出了姑爸那话里有话，看来还得迎接一番挑战。她转过身来，两眼直视姑爸，发现姑爸也正直视着她。两个女人的眼光到底又交织在一起。

&ldo;老太爷还给你留了什么，说呀。&rdo;姑爸再问。

&ldo;房子、院子、家具。&rdo;司猗纹答。

&ldo;还有什么？&rdo;姑爸又问。

&ldo;还有你。&rdo;

&ldo;还有我？&rdo;

&ldo;对，还有你。&rdo;

司猗纹的眼光离姑爸更近了。她想，这可是你自找。就是还有你，半疯格魔的，什么时候都少不了你。砸着鞋帮儿还得想着你这张嘴。

&ldo;你！&rdo;司猗纹又强调了姑爸的存在。

谁知姑爸自有言答对。今天她就像个开了窍的可爱的小姑娘，也许是个小小子儿，听起来贫嘴滑舌，可也不无道理：&ldo;是还有我。&rdo;姑爸说，&ldo;没有我谁听你的&lso;最高指示&rso;？可你别忘了，老太爷为什么把东西一股脑儿都留给你，不留给我？&rdo;

&ldo;你……你说呢？&rdo;司猗纹反问。

&ldo;你愿意听个热闹？&rdo;姑爸说，&ldo;听那干什么。&rdo;

姑爸没再往下说，也许是她自己的话吓住了自己。但她那半截式启发和挑衅兼有的语言，终于使司猗纹的心震撼了一下，一个久远的、似乎早已平复了的记忆复苏了。许多年来她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时刻，一种惧怕的等待。那是姑爸的一句话。难道为了姑爸那一句话，她就得一辈子惧她三分？司猗纹不能老是悬着心过日子。现在既然这个不男不女的大白脸话已露了头，司猗纹就决不能让她咽回去。她径直走到姑爸跟前说：&ldo;我就是要听个热闹。人活一世就得活个热闹。你说呀，你怎么不说完？&rdo;

但姑爸不开口，一张白脸死白着，不喜不怒，让你看不出它的任何表情。

&ldo;我可是静等着呢。&rdo;司猗纹又提醒着。

姑爸还是不开口。

她不开口，那句话出口的权利自然就存在了她的肚子里，而提着心的人却是司猗纹。就像一个人的口袋里老是装着个要放的炮仗，他不甩出来就永远装着个响儿；甩出来，听个响儿也就完了。然而姑爸不甩，只和司猗纹对视着。司猗纹就聆听着这惊人的寂静，领受着寂静中的不安生。

钟又一次发出了纷乱的吱吱声，接着又是乱敲乱打，这次是在司猗纹怀里。这古怪的声音古怪的节奏才使司猗纹想到迫在眉睫的现实。&ldo;光棍不吃眼前亏。&rdo;她也想。来日方长，现在我是要等待&ldo;他们&rdo;；过后……过后你休想再掏我的耳朵再过你的瘾‐‐你这个大白脸，大下巴。

司猗纹转身出了西屋，把那架钟摆上写字台，又回过身不示弱地看看西屋。西屋门内，一张白脸正在窥视着她。她扔下那白脸朝大门口走去，胡同里没有&ldo;他们&rdo;。

天忽然阴了。

浑厚的阴云就擦着灰瓦屋脊。

快下雨了，司猗纹想。

家具袒露在院里，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再把它们挪回去的。那么，遮盖起来吧。

她开始在屋里四处翻腾，翻腾可以遮雨的东西。宝妹在里屋号哭，眉眉在外屋发愣，不知该怎样帮助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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