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扬微笑道:&ldo;好的员工懂得尊重老板的隐私。&rdo;
等到俞扬介绍两人认识,董升升赫然发现,今天下午远远看到的,站在贺将军身旁说话的,不正是这位吗?他混混沌沌中被俞先生扯走,接着一整晚都似是被&ldo;抽纸&rdo;二字糊住了脑浆,他觉得自己可能窥见了了不得的秘辛。晚上他躺在床上反复替俞先生琢磨,一会儿觉得常先生气质正派,不像是钻营取巧之人;一会儿又觉得有俞先生这样的男人做备选,却背过他去勾搭贺将军,正常人不会这样又傻又瞎吧?思前想后,好像都得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翌日,俞先生先是去金融区同昨晚会见的合作伙伴草签了一份协议,又马不停蹄去到某酒店同国内的几位商界翘楚举行高机密会谈。漫天胡扯地聊过了饭点,俞先生婉拒了午餐邀请,饥肠辘辘地走出会议室,便见到自己的一级助理正站在安全通道标志下挠墙皮。俞扬清了清焦干的嗓子,皱眉问道:&ldo;从昨晚开始就这样惴惴不安,是时差还没调整过来?&rdo;
董升升手一抖,转过身来,慌忙从文件包里翻出一块低糖巧克力,谄媚地递过去,&ldo;哪有?老板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徐司机订桌。&rdo;
俞扬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向电梯走去。他咀嚼的动作很是斯文,舌尖偶尔会在闭合的嘴唇里悄悄舔舐上齿,&ldo;不吃了。下去以后,你和小徐打车去吃饭,我自己开车走。晚上我们直接在昆剧院碰面。&rdo;
&ldo;你去接常先生?现在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噢?&rdo;‐‐今天早晨,董升升和俞扬沆瀣一气,把常周撺掇去看演出了。
俞扬嘿嘿笑了笑,&ldo;机会难得,我这不是得预留时间为悦己者容么。&rdo;
董升升心道难怪老板早上忽然转性,特地要司机去车库换一辆车开!他望着电梯顶端的镜子,幽幽道:&ldo;非洲大草原上的雨季来临,又到了雄性大猩猩求偶的季节。&rdo;
贺吟川为小舅舅的私德殚精竭虑,下午,从书法老师家匆匆赶回郊区,只逮到司机小徐和董助理,愈加笃定小舅舅这是近墨者黑,终于把持不住要堕落了!
董升升好笑问:&ldo;小老板你这是怎么了?&rdo;
&ldo;我痛惜啊!&lso;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rso;!唉!&rdo;贺吟川沉吟不已,又忽地搂住董升升的脖子,&ldo;董叔叔,你带我去吧,啊?&rdo;
&ldo;不可以。你是未成年人,带你去参加这种活动,会落人口实的啦。&rdo;
常先生在学院办公室备课,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拎着西装外套往楼下跑,经过文学院的小广场时,被一群狂欢过后的学生团团围住,&ldo;常老师!怎么周末也在学校?&rdo;
常周和蔼地笑,&ldo;加班加点。我跟你们说,以后千万别搞物理研究,&rdo;指着乌黑的鬓角,&ldo;瞧见没有?可怜白发生!&rdo;
学生们笑作一团,常周问:&ldo;你们这是在搞什么活动?弄得这么五颜六色的。&rdo;
其中一个答道:&ldo;这叫彩虹色!我们在为《平等婚姻法》草案征集签名,都快结束了!欸‐‐常老师一定要签一个!&rdo;
常周被推挤着向前,一边躲避伸来的胳膊,一边抱着西装外套嚷嚷:&ldo;哎、哎,我签,你们别靠太近,我这身衣服一会儿还要穿去约会的。&rdo;
人墙后跳出个男生来,&ldo;常老师有女朋友了?&rdo;前头立即起哄道:&ldo;哟……小秦哥伤心了,伤心了。&rdo;
&ldo;哎、哎,这个玩笑开不得,事关师德问题。&rdo;常周刷刷签了名,嘟囔道,&ldo;再者,为什么是女朋友?也有可能是男朋友呀。&rdo;
常先生纯是为了应他们的景,不想引来一片意味不明的欢呼,你一言我一语,这下作茧自缚、逃脱无路了。小秦同学机灵地顶上来,替他拦住一群涌上来的女学生,常周半跑地抽身出去,回头招了招手,才对身边的男生说:&ldo;谢谢你了。&rdo;
小秦同学忸怩道:&ldo;那个……常老师,他们说的‐‐&rdo;
&ldo;我知道,闹着玩呢。&rdo;
&ldo;不,都是真的!&rdo;小秦同学感到自己的嘴唇在三十七度的天里打颤,&ldo;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没有伤心‐‐伤心是假的,但喜欢你是真的。&rdo;
猝然的表白让常周正惊讶着,小秦同学深呼吸一口,索性一鼓作气道:&ldo;常老师,我喜欢你,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我就想告诉你这些,没想别的,真的。&rdo;
常周眼角漾起笑意,亲切道:&ldo;你对美的认知似乎有些偏颇,我建议你读一读黑格尔的《美学》、朗费德的《审美态度》、维特根斯坦的《美学讲演录》。&rdo;
&ldo;这些你都读过?&rdo;学生很困惑。
老师摇头否认,&ldo;没有。我对美没有丝毫的兴趣。我在和你开玩笑,我想说‐‐谢谢,谢谢你。&rdo;
他信誓旦旦说出了这番话。而随后,当他在八月份、今天的夕阳和这条柏油路的末尾,看见俞先生站在丝绸般的余晖中对他柔和地轻笑,他感到夏日的扰攘正在离他而去,无论是八月份、今天的夕阳还是这条柏油路带来的。他为自己的食言面红耳赤‐‐美一定是从上面的世界倾泻而下的,他想,它真叫人无从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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