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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但是，一点儿也没疼，一点儿也不。孩子的动作温柔极了，温柔到不是吸吮而是轻舔，我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护士过来斥责了我们，原来我们的&ldo;喂奶&rdo;只是假凤虚凰，孩子力气太弱，并没有吸出一滴。&ldo;吃&rdo;是所有动物的第一本能，连吃都不会的动物在自然界基本就丧失了生存的能力。我的孩子，她竟然，连吃都不会。

辛辛苦苦喂了大半个小时，我累得满头大汗，孩子也疲倦得连吸吮的动作都懒得再做，第一次喂奶就这样宣告失败。没办法，我只好改用奶瓶，因为奶嘴的孔隙较大，较好吸吮。没想到孩子连奶瓶都吸不动，我能感觉她是饥饿的，但她没有力气帮助自己。怪不得她一天只吃5毫升。

我急了，找到护士说：&ldo;这样不行的，她不是不需要吃，而是吃不动。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她？&rdo;

护士无奈地说：&ldo;只有最后的一个办法。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用滴管直接将奶滴到她嘴里，她只需吞咽就行。&rdo;

我用滴管吸了奶，挤了一滴在孩子嘴里，她立即吞咽下去。我大喜，赶快继续。一支滴管一次大约可装半毫升奶，分成3次滴给孩子，如此这般，滴了大半个小时，孩子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这次一共喂了20毫升奶，虽说比健康孩子还差得很远，但已是她平时一天进奶量的4倍。

《在疼痛中奔跑》二十二：芊芊（2）

我的孩子，就是这样靠滴管一滴滴地喂养，长大，直到二三个月后才有力气自己吸吮奶瓶。

喂完奶后，护士开始给孩子们输液。看到护士将针头往孩子头上扎，我既心疼得要命，又有些许期待‐‐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孩子哭，更没有听到过孩子的哭声。她从来都是那样安详恬静，悄无声息的，我想听听她的哭声，以证明她是一个健康鲜活的生命。

针扎进去了，孩子平和的神态没有了，她小脸涨得通红，五官挤在一堆，终于&ldo;哭&rdo;了起来。可是，她表情虽然&ldo;声势浩大&rdo;，却没有发出相应的声音，勉强细听，可听见她嗓子眼里发出一点点喑哑的微弱的&ldo;呀呀&rdo;声，仿佛闷在被子里，发不出来。

&ldo;孩子，孩子的声音怎么是这样？&rdo;我大惊。

护士说：&ldo;她的声音就是这样，最开始一点儿也听不到，现在才勉强有一点儿声音。&rdo;

&ldo;怎么回事？她，她的嗓子会有什么问题吗？&rdo;我急得心&ldo;突突&rdo;跳。

&ldo;这不好说，窒息的孩子大多会有些残疾，她的眼睛检查过了，耳朵检查过了，都没问题，但声带不好检查，不知会不会是哑巴。&rdo;

宛如当头一棒，我眼前金星直冒，几乎要晕厥过去。我勉强稳住心神，急切地解开孩子的衣襟，检查她的身体四肢是否还会有其他什么异样。

于是，我看到孩子的一只手像一只麻花一般可怕地蜷曲着，歪扭着，竟跟我的父亲，她的外公在瘫痪后期手僵硬强直的形态一模一样。

&ldo;孩子，孩子的手又怎么了？&rdo;我已经被震惊和恐惧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ldo;她的手就是这样，可能是缺钙引起的抽缩，也可能，手有残疾。&rdo;

天哪！嗓子可能会哑，手也有残疾，恐惧紧摄住我的心。我勉强挣扎着辩解：&ldo;可是，几天前我看她还不是这样的。她的手好好的，还握着我……&rdo;

&ldo;重度窒息的后遗症是慢慢显露出来的，她的手前几天是好的，这两天就这样了。反正我们先给她输钙，如果不行也……&rdo;

护士说的什么我再也听不进去，我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只感觉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就要虚脱昏厥过去，偏偏脑子竟还可怕地清醒着。我的身体在瑟瑟地发抖，我想愤怒地质问上苍，到底还要怎么样戏弄折磨我们？到底还有些怎样的灾难和厄运在等待着我的孩子？这太残酷！太残酷！

&ldo;杨芊芊，你怎么了？&rdo;护士害怕了，摇晃着我，说，&ldo;打个电话叫你家人接你回去吧。&rdo;

&ldo;嗯？&rdo;我茫然地抬起头，像个梦游症患者一般，失神地望着她。

&ldo;你家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给你拨。&rdo;护士急了，掏出了手机。

&ldo;电话号码？我家的电话号码？&rdo;我张开了嘴，然而，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不知被我拨打过千百次的号码此时竟然一个数字也想不起来了！我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却像空无一物的海面，一片空白！

我无数次回忆起父亲病中的情形，回忆起他因瘫痪而蜷曲僵硬的手，回忆起他因丧失咀嚼功能而特制的流食，回忆起病中他明亮而慈爱的眼睛，回忆起18岁的我绝望地在雨夜里奔跑，心碎地看着生命一点一滴从父亲的身体里溜走……

这是我最惨痛，最不忍触及的记忆。

没想到，10年轮回，相似的厄运又再次降临到我女儿的身上。所不同的是，10年前我只是一个孩子，我躲在母亲的背后，天塌下来有母亲顶着，凄风苦雨有她替我扛着。如今，我是孩子的母亲。我稚弱的孩子危在旦夕，如此的娇小无助，等着她的母亲把她从苦难中解救。所有的狂风骤雨，所有的闪电冰雹，你们都来吧，我必挺起胸膛，无畏地承受，为了我的孩子，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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