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但那是因她万事藏于心,不肯真真正正交心与他人。&rdo;顾梨眼间冷然,在树下看着冀华然:&ldo;我与青止结识之初,便偶然间听玄玄先生讲过雁离夫人与九莽之间的事情。所以自我偷听得你二人谈话后,曾暗自以百年基业道行从醉半仙处换得当年九莽实情。雁离夫人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九莽战将,与段干鬼仙同出一室,后嫁到昧谷。
听闻当年是赫连尊上出尔反尔,未去搭救九莽,还将雁离夫人关在昧谷。九莽被屠戮时她只来得及回来收尸七日,但如此烈性女子,过多少年也是烈性。你们千躲万躲,最终也躲不过仙界与雁离夫人的深仇;更何况,是常轩亲自带天界战将,将九莽之人一一诛杀。雁离夫人,绝不会让青止与常轩有瓜葛。&rdo;
&ldo;我若是早知此事,早已不择手段将她带走,绝不让她与常轩有任何情分。甚至于我,都断不会与你有瓜葛。&rdo;
&ldo;青止她如今不知此事,她若知了此事必定斩断自己与常轩的情谊,越是情深,越是果决。&rdo;
于她,却越是劫难。
&ldo;你这动得了刀剑的手,就连这绣帕都拿捏得来。&rdo;沈雁离看着她放下手中丹青方帕,转身将低窗打开,这雨是说来就来:&ldo;娘便是想学,都再也学不了了。&rdo;
&ldo;我可不如娘的英姿飒爽,还记得小时候您日日督促我修习鬼罗之力,我都怕极了娘。&rdo;青止回身趴在沈雁离腿上笑道,将丹青方帕顺手放于袖间。
&ldo;我曾认识一个故人,她也与你一样,是个坚毅却温柔的女子。&rdo;
&ldo;可有女儿好?&rdo;青止笑道:&ldo;娘说的故人,我为何从未见过?&rdo;
沈雁离抚着青止发顶的手停了下来,淡淡道:&ldo;……她是九莽之人,死于九莽。&rdo;
&ldo;……&rdo;青止垂眸,不敢多言。
&ldo;这半月你虽在昧谷日日陪我,有些事却刻意躲着娘。今日娘便想将一些话与你说清楚,你可知道娘为何不让你与那上仙走近?&rdo;沈雁离将青止扶正,看着她。
&ldo;我知道娘担心何事。&rdo;青止坐起淡笑道:&ldo;我与天界所不容,常轩与我亲近,您怕他日后终会害了我。娘,若真有那一日,我自当与他恩断义绝,绝不会有半点留恋。况且,他与天界有着深仇,难为天界存亡来害我。&rdo;
&ldo;你如何知道?&rdo;沈雁离冷声道:&ldo;他毕竟是仙界中人,天界要你性命,你就保他不会为了天界存亡,为了同门存亡,为了所谓正道来害你?&rdo;
&ldo;不会。&rdo;青止轻笑摇头道。
&ldo;我不管你现在如何想,既然你与他断了这师徒之情,之后也不可再有半分瓜葛。&rdo;沈雁离沉了脸道:&ldo;孟婆与我说过你与他的情谊,我断不会答应了此事。&rdo;顿了顿又道:&ldo;你即便一生没了姻缘,也不能再与他亲近半步。&rdo;
&ldo;您到底何处不可待见他。&rdo;青止皱眉道:&ldo;可是与九莽之事有关。&rdo;
&ldo;你既知道九莽之事,便该知道那些人哪有什么事是做不得的。&rdo;听她问着,沈雁离眼里恨意转瞬而逝,抬眼间多了几分戾色。若非为了青止,她岂能缄口如此之久。可眼见青止,也已护不住了。
&ldo;你若非要执着。&rdo;微默了一会儿,沈雁离抬头看着她道:&ldo;我这娘亲,你也无需再叫;这昧谷,你即刻便出去!&rdo;
&ldo;娘!&rdo;青止起身:&ldo;您担忧之事女儿都了解,可我并非任人利用之人。若不是常轩时时护我,仙界早已知晓我的存在。便是他于九莽有任何罪过,与昧谷何干,又与我何干?&rdo;
&ldo;啪!&rdo;
沈雁离生平第一次挥手打在青止的脸上,难以收力,指尖颤抖:&ldo;你、你怎可说出这般丧心之话!&rdo;
&ldo;便是九莽与昧谷从无干系,你这一生,却从来都是九莽之人!你可知、你可知他与你有着的只是屠戮你至亲的血海深仇!!!&rdo;
窗外的雨,终是如泼墨般,下的倾盆。
窗内断臂之人和着雨打屋檐失声痛哭,似是要将这万年的恨意一一倾尽。独留窗外人踏着看不清的急雨,融于身中,一步步踉跄远去。
水唯与风乱,乍得波澜。
一载桃花落,莫填对错。
青止静坐房中,对镜梳妆,手指微顿间,镜中人面容淡白。眼是极红。
&ldo;你从来不是昧谷之人,也不是我的骨肉。你本生于九莽,是段兄最疼爱的孩子。他说愿你长大后成为与你娘一样善解人意的女子,才取了单名意字。&rdo;
&ldo;你可知你的至亲、你的族人,当初皆为护你一命,与仙界战死于九莽;你可知那屠杀后的九莽鲜血浸地,三十年不敢褪一丝颜色!&rdo;
&ldo;是我从死人堆里找到你,将你带回昧谷。九莽之人,除你我之外再无一人存活,这血海深仇,你怎可不知!怎可不记!&rdo;
木梳仓乱间跌于地面,她弯腰伸手去捡,眼眸不知该看向何处,和着咽音再难抬头。
&ldo;青止!&rdo;是重华推门而入,雨水浸透全身,眼间慌乱,一步步走向她身边扶着她臂膀,双手因惊惧微抖。只是转眼间,他好不容易呵护到现在的人,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几多的时月里,她何曾是如此样子!似是,一碰就碎。
&ldo;重华。&rdo;青止坐于木凳上,双手抓着蹲在她面前的重华衣角边,骨节泛白,指尖深陷于手掌间,细微的血顺着手腕浸染了重华素白衣物,闭眸哽咽:&ldo;你从来都知罢,虽然你从未提起过,但你从来便知罢。为何瞒我。&rdo;
&ldo;为何……为何不阻我去到他身边……&rdo;
&ldo;我早知我是天界苦苦寻找之人,我亦想过他有一日会因殊途与我难有什么结果。你可知道,就是如此,我也从未后悔识得他,我也从未惧过那一日。&rdo;
&ldo;当时我还笑,我与他这一生最坏不过他因世间正道,我因保留性命而殊途不归。&rdo;
&ldo;那时我还自笑,若非识得常轩,九莽屠族与我何干,死人千万又与我何干。知道后我便想了,若真有那残留之人终要将屠戮之仇报了,我也定当站在他身边,等着那人来。可为什么……为什么此事……定要等到今日才与我说。&rdo;
&ldo;重华,你可知,如若我早一些、再早一些知道……我便不会在他身边如此久,我便不会现在连恨意都……都难有。爱他不可、恨他不能。&rdo;便是如今,她也半分不恨常轩。她于九莽没有情感,于所谓为护她而死的血亲族人没有情感;可她对常轩情深。她……恨已不能,却也不再知道如何去爱。
&ldo;青止。&rdo;重华直身将她深拥入怀,声音颤抖,眼眸尽是心疼:&ldo;那与你无关,本就与你无关……你如此爱他,就当那场血海深仇从未有过,我带你去找他,让他带你去谁也找不到你们的地方;你忘了今日之事……忘了今日之事,不可吗。&rdo;他愈是胡言乱语,便愈是心头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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