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错综繁复,满满都是叶紫的模样。笑着的,哭着的,沉默的,愤怒的。然后他终于发现,他大约,是放不下这个孩子了。
还好,叶紫身上穿着女皇曾赐予她的金丝甲,伤势看起来严重,却不曾伤到内脏。他这些天一直在她身边守着,一遍一遍地去摸她的脉搏,每隔几个时辰给她喂一次药,直到看着她的伤势稳定下来,才总算愿意走出帐篷去歇息一会儿。
第87章高岭之花型男主(十二)
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中午,等到他起了身,又被唤入了女皇的帐篷,商讨接下来对付李家之事。他这些年来,即使是帮着叶青岚打压李家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这次却当真被他们激出了三分火气,和叶青岚说话的时候眼底都隐隐闪着怒火。
聊了整整有一个时辰,等到他回去用完了膳,正准备去看看叶紫的时候,就有下人来报,公主醒了。
留白眼睛一亮,脚步不由急了几分,&ldo;什么时候醒的?&rdo;
&ldo;一个多时辰前就醒了,有几个医徒正在照料着。&rdo;
&ldo;什么?&rdo;他皱紧了眉头,语气虽是平淡,却透着股让人胆颤的寒气,&ldo;怎么现在才告诉我?&rdo;
那人身子一颤,把头垂得更低,&ldo;公主一醒来就问了您,听闻您正在跟女皇议事,特意叫我们不要去打扰。&rdo;
留白抿了抿唇,不知怎么的有些心慌意乱。
他撩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叶紫正在喝药,她昂头一口饮尽了碗里黑色的汤药,脸色平静得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皱着鼻子惊讶地问他&ldo;等我长大了,喝药就并不会觉得苦了吗&rdo;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如今却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喝药也不会嚷着要吃蜜饯的大人了。
在他未曾察觉到的间隙里,她就这样长大了。
叶紫看见他来露出了个极浅的微笑,她此时只松松挽着发髻,白皙的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cháo红,一笑起来却宛如夜昙盛开一般惊艳夺目,直叫留白都微微闪了闪神。
他贴着叶紫坐下,伸手搭上她的脉,总算安心了几分,轻声同她说话,&ldo;你感觉好些了吗?&rdo;
&ldo;嗯。&rdo;叶紫轻轻点了点头,笑得温婉沉静,&ldo;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不要回答,也别责怪我,安安静静听我说完好吗?&rdo;
留白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应了。
叶紫轻轻垂下眼,遮住了眼底复杂深沉的情绪。片刻后,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就只剩下了浓厚到叫人无法忽视的情愫。
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ldo;哥哥,你知道吗?每一次,我看到你那双淡漠冷静的眼睛,都好想凑近身子,好好吻吻你,叫你别总露出那样叫人心疼的表情。&rdo;
留白微微一愣,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ldo;也不知道哥哥从小到大经历了什么,脸上总是无喜无怒的,好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叫你产生一丁点情绪。我不喜欢看到哥哥这样,于是就总想能让你开心一点。我每天晚上把下人召集起来,叫他们跟我说些有趣的事情,然后在第二日挑挑拣拣地说给你听。如果哥哥能因为我的关系表情柔和那么一丁点,就能叫我高兴上好几天。&rdo;叶紫的眼神有些悠远,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
&ldo;母皇以前极宠爱李正君,可她还是会偶尔去其他侍君那儿。那时候我就想,我才不会像母皇这样,以后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会一心一意地待他,让他有人疼着,有人宠着,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他撑着。&rdo;她说完这句话,总算把目光移到了留白脸上,轻轻一笑,&ldo;所以,我在努力地宠着哥哥,哥哥发现了吗?&rdo;
留白眼底的震惊已经沉寂了下去,只留下复杂到难以言喻的表情。
&ldo;我喜欢哥哥,很喜欢哥哥。&rdo;叶紫脸上带着笑,语气十分坦然,&ldo;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想要时时刻刻地缠着你,想抱着你,想同你说话,也想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即使你被割伤了条口子,也比我自己挨上好几剑还要疼。我的喜怒哀乐,好像都源于你。可是……&rdo;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ldo;我却慢慢发现,哥哥好像并不需要我呢。&rdo;
&ldo;阿紫。&rdo;留白内心的情绪汹涌澎湃,最后也只是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叶紫自嘲地笑了笑,&ldo;我每一天,都很努力地把下午的时间空闲下来,因着这个,我会一大清早起来练习武功骑she,又练习琴棋书画直到夜半三更。可是当我兴高采烈地去找哥哥的时候,你十次有九次,总是在母皇那儿。在做我的老师和母皇的谋臣之中,你选择了帮助母皇。在生死危难的时刻,你永远都会不惜性命护住的人也是母皇。你从来不曾把阿紫放在心里过,所以我也就越来越妒忌她,妒忌到前几日甚至犹疑了片刻才上前救驾。我因着哥哥,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呢。&rdo;
留白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哽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ldo;我不想成为这样的叶紫,也不想因为这份感情叫哥哥和母皇为难。虽然我不知道母皇为什么会突然厌弃了李正君转而宠爱你,但是,她好似当真把哥哥看得比自己重要呢,前几日不是宁愿自己留下也要让你先走吗?&rdo;叶紫笑着去看留白,他却薄唇轻抿未曾说话。
她就轻轻叹息了一声,&ldo;这些年来,我越来越累,再也没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在哥哥面前轻巧地笑出来,也不想再自我厌弃自我折磨,更不想放任自己陷入求而不得的苦楚里变成个可怖的女人。&rdo;叶紫深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似的,&ldo;所以,我决定不再喜欢哥哥了。不再因为哥哥的喜而喜,也不想因为哥哥的悲而悲。总归是放过自己,也放过大家吧。&rdo;
总归是放过自己,也放过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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