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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第1页）

贾母病势日增，只想这些孙女儿。一时想起湘云，便打发人去瞧他。回来的人悄悄的找鸳鸯。因鸳鸯在老太太身旁，王夫人等都在那里，不便上去，到了后头，找了琥珀，告诉他道：&ldo;老太太想史姑娘，叫我们去打听。那里知道史姑娘哭的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是变了痨病，还可捱个四五年。所以史姑娘心里着急。又知道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请安。还叫我别在老太太跟前提起来，倘或老太太问起来，务必托你们变个法儿回老太太才好。&rdo;琥珀听了，嗐了一声，也就不言语了，半日说道：&ldo;你去罢。&rdo;琥珀也不便回，心里打算告诉鸳鸯叫他撒谎去，所以来到贾母床前。见贾母神色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嘁嘁喳喳的说：&ldo;瞧着是不好。&rdo;也不敢言语了。这里贾政悄悄的叫贾琏到身旁，向耳边说了几句话。贾琏轻轻的答应，出去了，便传齐了现在家里的一干人，说：&ldo;老太太的事，待好出来了，你们快快分头派人办去。头一件，先请出板来瞧瞧，好挂里子。快到各处将各人的衣服量了尺寸，都开明了，便叫裁缝去做孝衣。

那棚杠执事都讲定了。厨房里还该多派几个人。&rdo;赖大等回道：&ldo;二爷，这些事不用爷费心，我们早打算好了，只是这项银子在那里领呢?&rdo;贾琏道：&ldo;这种银子不用外头去，老太太自己早留下了。刚才老爷的主意，只要办的好，我想外面也要好看。&rdo;赖大等答应，派人分头办去。

贾琏复回到自己房中，便问平儿：&ldo;你奶奶今儿怎么样?&rdo;平儿把嘴往里一努，说：&ldo;你瞧去。&rdo;贾琏进内，见凤姐正要穿衣，一时动不得，暂且靠在炕桌儿上。贾琏道：&ldo;你只怕养不住了，老太太的事，今儿明儿就要出来了，你还脱得过么?快叫人将屋里收拾收拾，就该扎挣上去了。若有了事，你我还能回来么?&rdo;凤姐道：&ldo;咱们这里还有什么收拾的!不过就是这点子东西，还怕什么?你先去罢，看老爷叫你。我换件衣裳就来。&rdo;贾琏先回到贾母房里，向贾政悄悄的回道：&ldo;诸事已交派明白了。&rdo;贾政点头。外面又报：&ldo;太医来了。&rdo;贾琏接入，诊了一回。大夫出来，悄悄的告诉贾琏：&ldo;老太太的脉气不好，防着些。&rdo;贾琏会意，与王夫人等说知。王夫人即忙使眼色叫鸳鸯过来，叫他把老太太的装裹衣服预备出来。鸳鸯自去料理。

贾母睁眼要茶喝，邢夫人便进了一杯参汤。贾母刚用嘴接着喝，便道：&ldo;不要这个，倒一钟茶来喝。&rdo;众人不敢违拗，即忙送上来。一口喝了，还要，又喝一口，便说：&ldo;我要坐起来。&rdo;贾政等道：&ldo;老太太要什么，只管说，可以不必坐起来才好。&rdo;贾母道：&ldo;我喝了口水，心里好些儿，略靠着和你们说说话儿。&rdo;珍珠等用手轻轻的扶起，看见贾母这会子精神好了些。未知生死。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回史太君寿终归地府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却说贾母坐起说道：&ldo;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自你们老爷起，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就是宝玉呢，我疼了他一场‐‐&rdo;说到那里，拿眼满地下瞅着，王夫人便推宝玉走到床前。

贾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宝玉，道：&ldo;我的儿，你要争气才好!&rdo;宝玉嘴里答应，心里一酸，那眼泪便要流下来，又不敢哭，只得站着。听贾母说道：&ldo;我想再见一个重孙子，我就安心了。我的兰儿在那里呢?&rdo;李纨也推贾兰上去。贾母放了宝玉，拉着贾兰道：&ldo;你母亲是要孝顺的。将来你成了人，也叫你母亲风光风光。凤丫头呢?&rdo;凤姐本来站在贾母旁边，赶忙走到跟前说：&ldo;在这里呢。&rdo;贾母道：&ldo;我的儿，你是太聪明了，将来修修福罢。我也没有修什么，不过心实吃亏。那些吃斋念佛的事我也不大干，就是旧年叫人写了些《金刚经》送送人，不知送完了没有?&rdo;凤姐道：&ldo;没有呢。&rdo;贾母道：&ldo;早该施舍完了才好。我们大老爷和珍儿是在外头乐了;最可恶的是史丫头没良心，怎么总不来瞧我!&rdo;鸳鸯等明知其故，都不言语。

贾母又瞧了一瞧宝钗，叹了口气，只见脸上发红。贾政知是回光返照，即忙进上参汤。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合了一回眼，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

王夫人宝钗上去，轻轻扶着，邢夫人凤姐等便忙穿衣。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停当，铺了被褥。听见贾母喉间略一响动，脸变笑容，竟是去了。享年八十三岁。众婆子疾忙停床。

于是贾政等在外一边跪着，邢夫人等在内一边跪着，一齐举起哀来。外面家人各样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登时成服。贾政报了丁忧，礼部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又系元妃祖母，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祭。家人们各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

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贾兰是亲孙，年纪又小，都应守灵。贾琏虽也是亲孙，带着贾蓉，尚可分派家人办事。虽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内里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宝钗等是应灵旁哭泣的;尤氏虽可照应，他自贾珍外出，依住荣府，一向总不上前，且又荣府的事不甚谙练;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惜春年小，虽在这里长的，他于家事全不知道。所以内里竟无一人支持，只有凤姐可以照管里头的事，况又贾琏在外作主，里外他二人，倒也相宜。

凤姐先前仗着自己的才干，原打量老太太死了，他大有一番作用。邢王二夫人等本知他曾办过秦氏的事，必是妥当，于是仍叫凤姐总理里头的事。

凤姐本不应辞，自然应了，心想：&ldo;这里的事本是我管的。那些家人更是我手下的人。太太和珍大嫂子的人本来难使唤，如今他们都去了。银项虽没有对牌，这种银子却是现成的。外头的事又是我们那个办。虽说我现今身子不好，想来也不致落褒贬，必比宁府里还得办些。&rdo;心下已定，且待明日接了三，后日一早分派。便叫周瑞家的传出话去，将花名册取上来。凤姐一一的瞧了，统共男仆只有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馀者俱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派差。心里想道：&ldo;这回老太太的事倒没有东府里的人多。&rdo;又将庄上的弄出几个，也不敷差遣。

正在思算，只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ldo;鸳鸯姐姐请奶奶。&rdo;凤姐只得过去。

只见鸳鸯哭得泪人一般，一把拉着凤姐儿，说道：&ldo;二奶奶请坐，我给二奶奶磕个头。虽说服中不行礼，这个头是要磕的。&rdo;鸳鸯说着跪下，慌的凤姐赶忙拉住，说道：&ldo;这是什么礼?有话好好的说。&rdo;鸳鸯跪着，凤姐便拉起来。

鸳鸯说道：&ldo;老太太的事，一应内外，都是二爷和二奶奶办。这种银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有遭塌过什么银钱，如今临了这件大事，必得求二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我方才听见老爷说什么&lso;诗云&rso;&lso;子曰&rso;，我也不懂;又说什么&lso;丧与其易，宁戚&rso;，我更不明白。我问宝二奶奶，说是老爷的意思：老太太的丧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费，图好看的念头。我想老太太这样一个人，怎么不该体面些?我虽是奴才丫头，敢说什么?只是老太太疼二奶奶和我这一场，临死了还不叫他风光风光?我想二奶奶是能办大事的，故此我请二奶奶来，作个主意。我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死了，我也是跟老太太的!若是瞧不见老太太的事怎么办，将来怎么见老太太呢?&rdo;凤姐听了这话来的古怪，便说：&ldo;你放心，要体面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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