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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第1页）

黛玉此时心中干急，又说不出来，哽哽咽咽，恍惚又是和贾母在一处的似的，心中想道：&ldo;此事惟求老太太，或还有救。&rdo;于是两腿跪下去，抱着贾母的腿说道：&ldo;老太太救我!我南边是死也不去的。况且有了继母，又不是我的亲娘，我是情愿跟着老太太一块儿的。&rdo;但见贾母呆着脸笑道：&ldo;这个不干我的事。&rdo;黛玉哭道：&ldo;老太太，这是什么事呢。&rdo;老太太道：&ldo;续弦也好，倒多得一副妆奁。&rdo;黛玉哭道：&ldo;我在老太太跟前，决不使这里分外的闲钱，只求老太太救我!&rdo;贾母道：&ldo;不中用了。做了女人，总是要出嫁的。你孩子家不知道，在此地终非了局。&rdo;黛玉道：&ldo;我在这里，情愿自己做个奴婢过活，自做自吃，也是愿意。只求老太太作主。&rdo;见贾母总不言语，黛玉又抱着贾母哭道：&ldo;老太太!你向来最是慈悲的，又最疼我的，到了紧急的时候儿，怎么全不管?你别说我是你的外孙女儿，是隔了一层了;我的娘是你的亲生女儿，看我娘分上，也该护庇些。&rdo;说着，撞在怀里痛哭。听见贾母道：&ldo;鸳鸯，你来送姑娘出去歇歇，我倒被他闹乏了。&rdo;

黛玉情知不是路了，求去无用，不如寻个自尽，站起来，往外就走。深痛自己没有亲娘，便是外祖母与舅母姊妹们，平时何等待的好，可见都是假的。又一想：&ldo;今日怎么独不见宝玉?或见他一面，他还有法儿。&rdo;便见宝玉站在面前，笑嘻嘻的道：&ldo;妹妹大喜呀。&rdo;黛玉听了这一句话，越发急了，也顾不得什么了，把宝玉紧紧拉住，说：&ldo;好!宝玉，我今日才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rdo;宝玉道：&ldo;我怎么无情无义?你既有了人家儿，咱们各自干各自的了。&rdo;黛玉越听越气，越没了主意，只得拉着宝玉哭道：&ldo;好哥哥!你叫我跟了谁去?&rdo;宝玉道：&ldo;你要不去，就在这里住着。你原是许了我的，所以你才到我们这里来。我待你是怎么样的?你也想想。&rdo;黛玉恍惚又象果曾许过宝玉的，心内忽又转悲作喜，问宝玉道：&ldo;我是死活打定主意的了，你到底叫我去不去?&rdo;宝玉道：&ldo;我说叫你住下。你不信我的话，你就瞧瞧我的心!&rdo;说着，就拿着一把小刀子往胸口上一划，只见鲜血直留。黛玉吓得魂飞魄散，忙用手握着宝玉的心窝，哭道：&ldo;你怎么做出这个事来?你先来杀了我罢!&rdo;宝玉道：&ldo;不怕，我拿我的心给你瞧。&rdo;还把手在划开的地方儿乱抓。黛玉又颤又哭，又怕人撞破，抱住宝玉痛哭。宝玉道：&ldo;不好了。

我的心没有了，活不得了!&rdo;说着，眼睛往上一翻，&ldo;咕咚&rdo;就倒了。

黛玉拼命放声大哭。只听见紫鹃叫道：&ldo;姑娘，姑娘!怎么魇住了?快醒醒儿，脱了衣服睡罢。&rdo;黛玉一翻身，却原来是一场恶梦。喉间犹是哽咽，心上还是乱跳，枕头上已经湿透，肩背身心，但觉冰冷，想了一回，&ldo;父母死的久了，和宝玉尚未放定，这是从那里说起?&rdo;又想梦中光景，无倚无靠，再真把宝玉死了，这可怎么样好?一时痛定思痛，神魂俱乱。又哭了一回，遍身微微的出了一点儿汗。扎挣起来，把外罩大袄脱了，叫紫鹃盖好了被窝，又躺下去。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只听得外面淅淅飒飒，又象风声又象雨声。

又停了一会子，又听得远远的吆呼声儿，却是紫鹃已在那里睡着，鼻息出入之声。自己扎挣着起爬起来，围着被坐了一会，觉得窗缝里透进一缕冷风来，吹得寒毛直，便又躺下。正要朦胧睡去，听得竹枝上不知有多少家雀儿的声儿，啾啾唧唧叫个不住。那窗上的纸，隔着屉子渐渐的透进清光来。

黛玉此时已醒得双眸炯炯，一会子咳嗽起来，连紫鹃都咳嗽醒了。紫鹃道：&ldo;姑娘，你还没睡着么?又咳嗽起来了。想是着了风了，这会儿窗户纸发清了，也待好亮起来了。歇歇儿罢，养养神，别尽着想长想短的了。&rdo;黛玉道：&ldo;我何尝不要睡?只是睡不着。你睡你的罢。&rdo;说了又嗽了起来。紫鹃见黛玉这般光景，心中也自伤感，睡不着了。听见黛玉又嗽，连忙起来，捧着痰盒。这时天已亮了。黛玉道：&ldo;你不睡了么?&rdo;紫鹃笑道：&ldo;天都亮了，还睡什么呢。&rdo;黛玉道：&ldo;既这样，你就把痰盒儿换了罢。&rdo;紫鹃答应着，忙出来换了一个痰盒儿，将手里的这个盒儿放在桌上，开了套间门出来，仍旧带上门，放下撒花软帘，出来叫醒雪雁。开了屋门去倒那盒子时，只见满盒子痰，痰中有些血星。唬了紫鹃一跳，不觉失声道：&ldo;嗳哟，这还了得!&rdo;黛玉里面接着问：&ldo;是什么?&rdo;紫鹃自知失言，连忙改说道：&ldo;手里一滑，几乎摞了痰盒子。&rdo;黛玉道：&ldo;不是盒子里的痰有了什么?&rdo;紫鹃道：&ldo;没有什么。&rdo;

说着这句话时，心中一酸，那眼泪直流下来，声儿早已岔了。

黛玉因为喉间有些甜腥，早自疑惑;方才听见紫鹃在外边诧异，这会子又听见紫鹃说话声音带着悲惨的光景，心中觉了八九分，便叫紫鹃：&ldo;进来罢，外头看冷着。&rdo;紫鹃答应了一声，这一声更比头里凄惨，竟是鼻中酸楚之音。黛玉听了，冷了半截。看紫鹃推门进来时，尚拿绢子拭眼。黛玉道：&ldo;大清早起，好好的为什么哭?&rdo;紫鹃勉强笑道：&ldo;谁哭来?这早起起来，眼睛里有些不舒服。姑娘今夜大概比往常醒的时候更大罢?我听见咳嗽了半夜。&rdo;黛玉道：&ldo;可不是?越要睡越睡不着。&rdo;紫鹃道：&ldo;姑娘身上不大好，依我说，还得自己开解着些。身子是根本，俗语说的：&lso;留得青山在，依旧有柴烧。&rso;况这里自老太太、太太起，那个不疼姑娘?&rdo;只这一句话，又勾起黛玉的梦来，觉得心里一撞，眼中一黑，神色俱变。紫鹃连忙端着痰盒，雪雁捶着脊梁，半日才吐出一口痰来，痰中一缕紫血，簌簌乱跳。紫鹃雪雁脸都吓黄了。两个旁边守着，黛玉便昏昏躺下。紫鹃看着不好，连忙努嘴叫雪雁叫人去。

雪雁才出屋门，只见翠缕翠墨两个人笑嘻嘻的走来。翠缕便道：&ldo;林姑娘怎么这早晚还不出门?我们姑娘和三姑娘都在四姑娘屋里，讲究四姑娘画的那张园子景儿呢。&rdo;雪雁连忙摆手儿。翠缕翠墨二人倒都吓了一跳，说：&ldo;这是什么原故?&rdo;雪雁将方才的事一一告诉他二人。二人都吐舌头儿，说：&ldo;这可不是玩的。你们怎么不告诉老太太去?这还了得，你们怎么这么糊涂?&rdo;

雪雁道：&ldo;我这里才要去，你们就来了。&rdo;正说着，只听紫鹃叫道：&ldo;谁在外头说话?姑娘问呢。&rdo;三个人连忙一齐进来。翠缕翠墨见黛玉盖着被，躺在床上，见了他二人，便说道：&ldo;谁告诉你们了，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rdo;翠墨道：&ldo;我们姑娘和云姑娘才都在四姑娘屋里，讲究四姑娘画的那张园子图儿，叫我们来请姑娘。不知道姑娘身上又欠安了。&rdo;黛玉道：&ldo;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觉得身子略软些，躺躺儿就起来了。你们回去告诉三姑娘和云姑娘，饭后若无事，倒是请他们到这里坐坐罢。宝二爷没到你们那边去?&rdo;二人答道：&ldo;没有。&rdo;翠墨又道：&ldo;宝二爷这两天上了学了，老爷天天要查功课，那里还能象从前那么乱跑呢。&rdo;黛玉听了，默然不言。二人又略站了一回，都悄悄的退出来了。且说探春湘云正在惜春那边评论惜春所画《大观园图》，说这个多一点，那个少一点;这个太疏，那个太密。大家又议着题诗，着人去请黛玉商议。正说着，忽见翠缕翠墨二人回来，神色匆忙。湘云便先问道：&ldo;林妹妹怎么不来?&rdo;翠缕道：&ldo;林姑娘昨日夜里又犯了病了，咳嗽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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