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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瞪了一眼，啐道：&ldo;少作点孽儿罢!&rdo;宝玉赶上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给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几半子，二人都大笑起来。麝月道：&ldo;这是怎么说?拿我的东西开心儿!&rdo;宝玉笑道：&ldo;你打开扇子匣子拣去，什么好东西!&rdo;麝月道：&ldo;既这么说，就把扇子搬出来，让他尽力撕不好吗?&rdo;宝玉笑道：&ldo;你就搬去。&rdo;麝月道：&ldo;我可不造这样孽。他没折了手，叫他自己搬去。&rdo;晴雯笑着，便倚在床上，说道：&ldo;我也乏了!明儿再撕罢。&rdo;宝玉笑道：&ldo;古人云：&lso;千金难买一笑。&rso;几把扇子，能值几何?&rdo;一面说，一面叫袭人。袭人才换了衣服走出来，小丫头佳蕙过来拾去破扇，大家乘凉不消细说。

至次日午间，王夫人、宝钗、黛玉众姐妹正在贾母房中坐着，有人回道：&ldo;史大姑娘来了。&rdo;一时，果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来。宝钗黛玉等忙迎至阶下相见。青年姊妹经月不见，一旦相逢自然是亲密的，一时进入房中，请安问好，都见过了。贾母因说：&ldo;天热，把外头的衣裳脱脱罢。&rdo;

湘云忙起身宽衣。王夫人因笑道：&ldo;也没见穿上这些做什么!&rdo;湘云笑道：&ldo;都是二婶娘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rdo;宝钗一旁笑道：&ldo;姨妈不知道，他穿衣裳，还更爱穿别人的。可记得旧年三四月里，他在这里住着，把宝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带子也系上，猛一瞧，活脱儿就象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他站在那椅子后头，哄的老太太只是叫：&lso;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rso;他只是笑，也不过去。后来大家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还说：&lso;扮作小子样儿，更好看了。&rso;&rdo;黛玉道：&ldo;这算什么!惟有前年正月里接了他来，住了两日，下起雪来。老太太和舅母那日想是才拜了影回来，老太太的一件新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放在那里。谁知眼不见他就披上了，又大又长，他就拿了条汗巾子拦腰系上，和丫头们在后院子里扑雪人儿玩。一跤栽倒了，弄了一身泥!&rdo;说着，大家想起来，都笑了。

宝钗笑问那周奶妈道：&ldo;周妈，你们姑娘还那么淘气不淘气了?&rdo;周奶妈也笑了。迎春笑道：&ldo;淘气也罢了，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那里还是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是那里来的那些谎话。&rdo;王夫人道：&ldo;只怕如今好了。‐‐前日有人家来相看，眼见有婆婆家了，还是那么着?&rdo;贾母因问：&ldo;今日还是住着，还是家去呢?&rdo;周奶妈笑道：&ldo;老太太没有看见，衣裳都带了来了，可不住两天。&rdo;湘云问宝玉，道：&ldo;宝哥哥不在家么?&rdo;宝钗笑道：&ldo;他再不想别人，只想宝兄弟。两个人好玩笑，这可见还没改了淘气。&rdo;贾母道：&ldo;如今你们大了，别提小名儿了。&rdo;

刚说着，只见宝玉来了，笑道：&ldo;云妹妹来了!怎么前日打发人接你去不来?&rdo;王夫人道：&ldo;这里老太太才说这一个，他又来提名道姓的了。&rdo;黛玉道：&ldo;你哥哥有好东西等着给你呢。&rdo;湘云道：&ldo;什么好东西?&rdo;宝玉笑道：&ldo;你信他!‐‐几日不见，越发高了。&rdo;湘云笑道：&ldo;袭人姐姐好?&rdo;宝玉道：&ldo;好，多谢你想着。&rdo;湘云道：&ldo;我给他带了好东西来了。&rdo;说着，拿出绢子来，挽着一个扢搭。宝玉道：&ldo;又是什么好物儿?你倒不如把前日送来的那绛纹石的戒指儿带两个给他。&rdo;湘云笑道：&ldo;这是什么?&rdo;说着便打开，众人看时，果然是上次送来的那绛纹戒指，一包四个。黛玉笑道：&ldo;你们瞧瞧他这个人，前日一般的打发人给我们送来，你就把他的也带了来，岂不省事?今日巴巴儿的自己带了来，我打量又是什么新奇东西呢，原来还是他!真真你是个糊涂人。&rdo;湘云笑道：&ldo;你才糊涂呢!我把这理说出来，大家评评谁糊涂：给你们送东西，就是使来的人不用说话，拿进去一看，自然就知道是送姑娘们的;要带了他们的来，须得我告诉来人，这是那一个女孩儿的，那是那一个女孩儿的。那使来的人明白还好，再糊涂些，他们的名字多了，记不清楚，混闹胡说的，反倒连你们的都搅混了。要是打发个女人来还好，偏前日又打发小子来，可怎么说女孩儿们的名字呢?还是我来给他们带了来，岂不清白。&rdo;

说着，把戒指放下，说道：&ldo;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这倒是四个人的，难道小子们也记得这么清楚?&rdo;众人听了，都笑道：&ldo;果然明白。&rdo;宝玉笑道：&ldo;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让人。&rdo;黛玉听了，冷笑道：&ldo;他不会说话，就配带&lso;金麒麟&rso;了!&rdo;一面说着，便起身走了。幸而诸人都不曾听见，只有宝钗抿着嘴儿一笑。宝玉听见了，倒自己后悔又说错了话，忽见宝钗一笑，由不得也一笑。宝钗见宝玉笑了，忙起身走开，找了黛玉说笑去了。

贾母因向湘云道：&ldo;喝了茶，歇歇儿，瞧瞧你嫂子们去罢。园里也凉快，和你姐姐们去逛逛。&rdo;湘云答应了，因将三个戒指儿包上，歇了歇，便起身要瞧凤姐等去。众奶娘丫头跟着，到了凤姐那里，说笑了一回。出来便往大观园来见过了李纨;少坐片时，便往怡红院来找袭人。因回头说道：&ldo;你们不必跟着，只管瞧你们的亲戚去。留下缕儿伏侍就是了。&rdo;众人应了，自去寻姑觅嫂，单剩下湘云翠缕两个。

翠缕道：&ldo;这荷花怎么还不开?&rdo;湘云道：&ldo;时候儿还没到呢。&rdo;翠缕道：&ldo;这也和咱们家池子里的一样，也是楼子花儿。&rdo;湘云道：&ldo;他们这个还不及咱们的。&rdo;翠缕道：&ldo;他们那边有棵石榴，接连四五枝，真是楼子上起楼子，这也难为他长。&rdo;湘云道：&ldo;花草也是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rdo;翠缕把脸一扭，说道：&ldo;我不信这话。要说和人一样，我怎么没见过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呢?&rdo;湘云听了，由不得一笑，说道：&ldo;我说你不用说话，你偏爱说。这叫人怎么答言呢?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就是一生出来人人罕见的，究竟道理还是一样。&rdo;翠缕道：&ldo;这么说起来，从古至今，开天辟地，都是些阴阳了?&rdo;湘云笑道：&ldo;糊涂东西，越说越放屁。什么&lso;都是些阴阳&rso;!况且&lso;阴&rso;&lso;阳&rso;

两个字，还只是一个字：阳尽了就是阴，阴尽了就是阳。不是阴尽了又有一个阳生出来，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rdo;

翠缕道：&ldo;这糊涂死我了。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是怎么个样儿?&rdo;湘云道：&ldo;这阴阳不过是个气罢了。器物赋了，才成形质。譬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rdo;

翠缕听了，笑道：&ldo;是了是了!我今儿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着日头叫&lso;太阳&rso;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么&lso;太阴星&rso;，就是这个理了。&rdo;湘云笑道：&ldo;阿弥陀佛，刚刚儿的明白了。&rdo;翠缕道：&ldo;这些东西有阴阳也罢了，难道那些蚊子、虼蚤、蠓虫儿、花儿、草儿、瓦片儿、砖头儿，也有阴阳不成?&rdo;湘云道：&ldo;怎么没有呢!比如那一个树叶儿，还分阴阳呢：向上朝阳的就是阳，背阴覆下的就是阴了。&rdo;翠缕听了，点头笑道：&ldo;原来这么着，我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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