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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话说贾母次日仍领众人过节。那元妃却自幸大观园回宫去后，便命将那日所有的题咏，命探春抄录妥协，自己编次优劣，又令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因此贾政命人选拔精工，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贾蓉贾蔷等监工。因贾蔷又管着文官等十二个女戏子并行头等事，不得空闲，因此又将贾菖、贾菱、贾萍唤来监工。一日烫蜡钉朱，动起手来。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那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想发到各庙去分住。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杨氏，正打算到贾政这边谋一个大小事件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便坐车来求凤姐。凤姐因见他素日嘴头儿乘滑，便依允了。想了几句话，便回了王夫人说：&ldo;这些小和尚小道士万不可打发到别处去，一时娘娘出来，就要应承的。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又费事。依我的主意，不如将他们都送到家庙铁槛寺去，月间不过派一个人拿几两银子去买柴米就是了。说声用，走去叫一声就来，一点儿不费事。&rdo;王夫人听了，便商之于贾政。贾政听了笑道：&ldo;倒是提醒了我。就是这样。&rdo;即时唤贾琏。贾琏正同凤姐吃饭，一闻呼唤，放下饭便走。凤姐一把拉住，笑道：&ldo;你先站住，听我说话：要是别的事，我不管;要是为小和尚小道士们的事，好歹你依着我这么着。&rdo;如此这般，教了一套话。贾琏摇头笑道：&ldo;我不管!你有本事你说去。&rdo;

凤姐听说，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腮上带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ldo;你是真话，还是玩话儿?&rdo;贾琏笑道：&ldo;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求了我两三遭，要件事管管，我应了，叫他等着。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rdo;凤姐儿笑道：&ldo;你放心。园子东北角上，娘娘说了，还叫多多的种松柏树，楼底下还叫种些花草儿。等这件事出来，我包管叫芸儿管这工程就是了。&rdo;贾琏道：&ldo;这也罢了。&rdo;因又悄悄的笑道：&ldo;我问你，我昨儿晚上不过要改个样儿，你为什么就那么扭手扭脚的呢?&rdo;凤姐听了，把脸飞红，&ldo;嗤&rdo;的一笑，向贾琏啐了一口，依旧低下头吃饭。贾琏笑着一径去了。

走到前面见了贾政，果然为小和尚的事。贾琏便依着凤姐的话，说道：&ldo;看来芹儿倒出息了，这件事竟交给他去管，横竖照里头的规例，每月支领就是了。&rdo;贾政原不大理论这些小事，听贾琏如此说，便依允了。贾琏回房告诉凤姐，凤姐即命人去告诉杨氏，贾芹便来见贾琏夫妻，感谢不尽。凤姐又做情先支三个月的费用，叫他写了领字，贾琏画了押，登时发了对牌出去，银库上按数发出三个月的供给来，白花花三百两。贾芹随手拈了一块与掌平的人，叫他们&ldo;喝了茶罢&rdo;。于是命小厮拿了回家，与母亲商议。登时雇车坐上，又雇了几辆车子至荣国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子，一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当下无话。

如今且说那元妃在宫中编次《大观园题咏》，忽然想起那园中的景致，自从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叫人进去，岂不辜负此园?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们，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魂，花柳无颜。却又想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又怕冷落了他，恐贾母王夫人心上不喜，须得也命他进去居住方妥。命太监夏忠到荣府下一道谕：&ldo;命宝钗等在园中居住，不可封锢;命宝玉也随进去读书。&rdo;

贾政王夫人接了谕命。夏忠去后，便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帘幔床帐。

别人听了，还犹自可，惟宝玉喜之不胜。正和贾母盘算要这个要那个，忽见丫鬟来说：&ldo;老爷叫宝玉。&rdo;宝玉呆了半晌，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便拉着贾母扭的扭股儿糖似的，死也不敢去。贾母只得安慰他道：&ldo;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况你做了这篇好文章，想必娘娘叫你进园去住，他吩咐你几句话，不过是怕你在里头淘气。他说什么，你只好生答应着就是了。&rdo;一面安慰，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吩咐：&ldo;好生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rdo;老嬷嬷答应了。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凤、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廊檐下站着呢，一见宝玉来，都抿着嘴儿笑他。金钏儿一把拉着宝玉，悄悄的说道：&ldo;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香甜甜的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rdo;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道：&ldo;人家心里发虚，你还怄他!趁这会子喜欢，快进去罢。&rdo;宝玉只得挨门进去。原来贾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来，宝玉挨身而入，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对坐在炕上说话儿，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人都坐在那里。一见他进来，探春惜春和贾环都站起来。

贾政一举目见宝玉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又看看贾环人物委琐，举止粗糙，忽又想起贾珠来。再看看王夫人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儿子，素爱如珍;自己的胡须将已苍白：因此上把平日嫌恶宝玉之心不觉减了八九分。

半晌说道：&ldo;娘娘吩咐说：你日日在外游嬉，渐次疏懒了工课，如今叫禁管你和姐妹们在园里读书。你可好生用心学习，再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细着!&rdo;

宝玉连连答应了几个&ldo;是&rdo;。王夫人便拉他在身边坐下。他姊弟三人依旧坐下，王夫人摸索着宝玉的脖项说道：&ldo;前儿的丸药都吃完了没有?&rdo;宝玉答应道：&ldo;还有一丸。&rdo;王夫人道：&ldo;明儿再取十丸来，天天临睡时候，叫袭人伏侍你吃了再睡。&rdo;宝玉道：&ldo;从太太吩咐了，袭人天天临睡打发我吃的。&rdo;

贾政便问道：&ldo;谁叫&lso;袭人&rso;?&rdo;王夫人道：&ldo;是个丫头。&rdo;贾政道：&ldo;丫头不拘叫个什么罢了，是谁起这样刁钻名字?&rdo;王夫人见贾政不喜欢了，便替宝玉掩饰道：&ldo;是老太太起的。&rdo;贾政道：&ldo;老太太如何晓得这样的话?一定是宝玉。&rdo;宝玉见瞒不过，只得起身回道：&ldo;因素日读诗，曾记古人有句诗云：&lso;花气袭人知昼暖&rso;，因这丫头姓&lso;花&rso;，便随意起的。&rdo;王夫人忙向宝玉说道：&ldo;你回去改了罢。‐‐老爷也不用为这小事生气。&rdo;贾政道：&ldo;其实也无妨碍，不用改。只可见宝玉不务正，专在这些浓词艳诗上做工夫。&rdo;说毕，断喝了一声：&ldo;作孽的畜生，还不出去!&rdo;王夫人也忙道：&ldo;去罢，去罢。怕老太太等吃饭呢。&rdo;

宝玉答应了，慢慢的退出去，向金钏儿笑着伸伸舌头，带着两个老嬷嬷，一溜烟去了。刚至穿堂门前，只见袭人倚门而立，见宝玉平安回来，堆下笑来，问道：&ldo;叫你做什么?&rdo;宝玉告诉：&ldo;没有什么，不过怕我进园淘气，吩咐吩咐。&rdo;一面说，一面回至贾母跟前回明原委。只见黛玉正在那里，宝玉便问他：&ldo;你住在那一处好?&rdo;黛玉正盘算这事，忽见宝玉一问，便笑道：&ldo;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我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幽静些。&rdo;宝玉听了，拍手笑道：&ldo;合了我的主意了，我也要叫你那里住。我就住怡红院，咱们两个又近，又都清幽。&rdo;二人正计议着，贾政遣人来回贾母，说是：&ldo;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哥儿姐儿们就搬进去罢。这几日便遣人进去分派收拾。&rdo;宝钗住了蘅芜院，黛玉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缀锦楼，探春住了秋掩书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除各人的奶娘亲随丫头外，另有专管收拾打扫的。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不似前番那等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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