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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原来，祁侯深知太后脾气，让商华令以献祭之名将安氏骗出，又以此来骗傅天浪。到了商华，商华令再偷龙转凤，将安氏与旁的妇人换掉，成全他们母子平安。商华令闻言也问：&ldo;但如此的话，到了商华，他到底知道我并无为傅家及安氏求赦了？&rdo;祁侯却道：&ldo;到时太后认为安氏惨死，自然不会再为难傅家了。你对傅天浪晓以大义，他到时母子俱在你手中，且若事情闹大，安氏还得送去献祭，他也少不得答应你。&rdo;本以为算无遗策，却不想枝节横生。

听了这席话，傅天略心里顿成死灰，又恨极了商华令竟如此欺瞒，为求一个欢愉，置安氏于此险地。祁侯那俊脸露了柔色，以手轻按傅天略发颤的肩头，只道：&ldo;我看也并非就是安氏去了。你少担心些。&rdo;傅天略喉咙干得发痛，半晌咳了两声，只淡淡道：&ldo;多谢侯爷关心。&rdo;祁侯又道：&ldo;我还能在日度宫走动走动，且又能和商华令说上几句的，不如我跟你去问罢。&rdo;傅天略虽不想承祁侯的情，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低头，只忍泪道：&ldo;那就有劳了。&rdo;祁侯闻言，脸上浮现几不可见的得意。

傅天略却哑着声音，似是自言自语：&ldo;究竟我家是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rdo;祁侯眼中忽露悲色，只道：&ldo;大约就怪令堂是熊贵妃教习罢。&rdo;傅天略心中忧伤惊惧，也顾不得说话分寸，只道：&ldo;我记得令尊是熊贵妃的世交挚友？可见流言并非没根的？&rdo;祁侯闻言，极力维持平静，只缓缓坐下，低声说道：&ldo;你以为我让你输送男宠是害你，对么？&rdo;傅天略皱起眉来，也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祁侯凑近了些，更压低了声，犹如哑了的琴：&ldo;太后的信任是来自于人之不义。当年熊贵妃带着儿子逃出京师，被父亲截下，她跪着哭着求家父看在多年世交情分上放走他们母子。父亲不肯答应，她便绝望自杀，临终只有一句，稚子无辜，求父亲放她孩儿一条生路。他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父亲看着她死去，悲痛得吐血，却仍抱着孩子带到太后跟前，亲手将他绞杀，如此方得太后信任。比起这个，你送一两个男人进去，又算是什么？&rdo;傅天略闻言，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背脊都发凉了。

祁侯这才挺起腰板来，朗声说道：&ldo;这样的话我都与你说了，你应知道我的真心。要得太后青眼，寻常法子终是无用。富贵险中求，还是你自己决定吧！&rdo;说着，祁侯便拂袖而去，也不多话了。

傅天略心思数转，且托人去问玉郡王，玉郡王也俱实以告，只道：&ldo;太后果然憎恶安氏至此，自不会指她圣职，我已仔细打听过，断无此事。&rdo;傅天略暗道确实应了祁侯所言，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正伤心忧虑，却又听仆人报说：&ldo;老爷饮酒吹风，感了风寒，现正躺着不醒。&rdo;傅天略忙带着银山急忙跑去了阁楼，见傅天浪躺在床上，一脸的病容，眼睛也睁不开，似醒不醒的，傅天略只问道：&ldo;大夫呢？&rdo;云枕说道：&ldo;那些大夫有什么用？已急忙着人请了道人。&rdo;傅天略才安心些，却见伏骄男已匆匆赶来，又遣散了众人，只道：&ldo;人多反而忙乱嘈杂，于病人不利。&rdo;因此内间只留了云枕、银山及傅天略三人，伏骄男给这傅天浪看了一会子症，又施针救治，写了方子，命人按方抓药。

傅天略因问道：&ldo;我哥怎么了？&rdo;伏骄男便道：&ldo;不过是风寒，你少担心，免得你也病倒，我一个人要分两个身子照顾，这就烦了。&rdo;傅天略只冷道：&ldo;我死了也不要你顾。&rdo;伏骄男却道：&ldo;不要就不要，何必平白咒自己。&ldo;傅天略心烦意乱，只离了内屋，凭栏叹息。过了半日，却见伏骄男也至栏杆旁边，边轻拍着栏杆，边对傅天略说道：&ldo;你不必烦了，还是让我以圣宗之身进日度宫给太后讲经罢了。&rdo;傅天略闻言大惊，说道：&ldo;你这哪来的疯话？&rdo;伏骄男便道：&ldo;总得要求太后的，找个男宠去也不像，且也未必能成事，倒不如让我去碰碰运气。&rdo;傅天略却道：&ldo;碰运气还是碰刀口？你脑子是多大个坑才埋得下这样荒唐的主意？&rdo;正骂着，傅天略余光扫到立在门边偷看的银山，一时明白过来，顿时气上心头，骂道：&ldo;想必是银山这个王八羔子跟你混嚼舌根？这样的话也是说得的？也不看看自己脖子上多少个脑袋瓜儿？&rdo;银山吓得忙关门躲回屋子里。

伏骄男便劝道：&ldo;他是为了你，如同我为了你是一样的。何必没事磨牙？于事无补。&rdo;傅天略满脸怒色，说道：&ldo;我也是平日愁没处磨牙，只要吸你的血，没想到你还这样慈悲，要以身饲虎，死了也不冤的！我的事不必你管，你且滚远些，好好看着我哥的身子要紧！&rdo;伏骄男便拉住他，又平和说道：&ldo;你不必凶我，我是自己有主意的人。他的病也不是药可以救的。就是此时救了，那时还要生，不如趁势断了病根，才是正理。你不为自己，也要为他。我此时去了，死了不赖你的，活了，有我一刻便有你一刻。&rdo;傅天略咬了牙，半晌脸上飞上红云，全没刚才张牙舞爪的怒气，只是含情说：&ldo;也不必满口死了活了的。我又不要你死。你好好活着的，译你的经文，炼你的丹，镇日无事便看看书，这不好么？&rdo;见傅天略忽然这个模样，伏骄男竟也忽而没了平日的好口齿，竟连话也不会说了，只看着傅天略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越看越不足。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屋檐滴下雨水来，伏骄男突张开了怀抱，猛地把傅天略纳入怀中，背对着外头风雨，立时背部道袍淋湿了大半，却只在傅天略耳边柔声说道：&ldo;当心淋雨。&rdo;除却背上，道人的衣襟也缓缓洇开了水纹。

傅天略虽然万般不愿，伏骄男却仍通过径山寺的关系，圣名为太后所知。故请他入日度宫讲经。傅天略在家里倒是如坐针毡，一边请人为兄长用药，一边叫人留神打听，看伏骄男可有见罪太后。过了半日，来的人都说日度宫是什么地方，如何能问得出好歹，怕要等伏骄男回来才知呢。傅天略一时怒极，竟骂道：&ldo;等他回来还用得着问？遣你们去，就是要问他回不回的来！&rdo;下人俱屏息不敢言。傅天略越觉有气，怒掷茶盅，地上顿时溅开热茶瓷片，侍女忙取帚子来清扫，边清理边道：&ldo;骂人、砸杯也无用，平白添气。这样不爱惜物件，也不爱惜自己，也没了局的。&rdo;傅天略原在气头上，哪听得这些话，一时以为冒犯，抬起一脚就踹过去了，却见那侍女摔倒地上，又委屈的含泪抬头。傅天略一看，却是云娘之女、杏子之妹积云。傅天略心中暗悔，云娘却已上前，拉过了女儿，又对傅天略道：&ldo;这丫头愚蠢，该死该死，二爷不要计较。&rdo;傅天略有些歉意，却拉不下脸皮，心里又正烦闷，便叹了口气，道：&ldo;都下去罢。&rdo;众人都松了口气，又要离开，却听见外头报说：&ldo;祁侯来了。&rdo;

傅天略平日总厌烦祁侯频频造访，如今倒觉欣喜，只望能打听出什么来。过了半晌，祁侯已满脸喜色的至外间进来，一边走一边笑道：&ldo;你们院里原住了这么个世外高人，我竟是个聋子，都不知道一个声响的。&rdo;傅天略见祁侯这个说话态度，心里大石已放下大半，脸上也自然起来，方笑道：&ldo;怎么不知道？你之前那幅什么画不就是借花献佛给了他么，你还怪我呢。&rdo;祁侯笑道：&ldo;原来是给了这样的仙人，那自然是我的福气，也怪二爷不早说明了。我若知道，可不天天往府里孝敬？&rdo;傅天略却笑道：&ldo;这话说得让人恶心，像谁还稀罕你这些什物一样。&rdo;说着，傅天略又略略转了话锋，道：&ldo;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仙人来？&rdo;

祁侯却道：&ldo;难道你还不知道？&rdo;傅天略便道：&ldo;你且说你的，我听了才知道我知不知道。&rdo;祁侯坐下，说道：&ldo;近日那老国师从外地回来了，特地去日度宫要给太后说经，说是要度她向善。太后懒得与他争辩，却也不想听他嗦，幸好听径山寺那儿的住持说，知道了迦蓝仙人，特命了迦蓝也进日度宫。老国师知道迦蓝是新教的，竟当面斥新教为邪道，妖言惑众，是该下地狱的。&rdo;傅天略听了，冷笑道：&ldo;这老秃驴，枉是念一辈子佛的，口吐这等恶言，才该下拔舌地狱。&rdo;祁侯听他这么说，笑道：&ldo;倒是你驳得快言快语，该让你去与他辩经才是正理。&rdo;傅天略听了，冷笑道：&ldo;我这样的人，那配上在太后面前饶舌？我原来就该是个生生世世拉皮条的。&rdo;祁侯叹道：&ldo;我那样劝你，是为你好，若我知道有迦蓝，必不那样干。&rdo;傅天略无心口舌之争，一心挂着伏骄男，便平下心气来道：&ldo;我也没提这个，你说什么？还是说迦蓝的事罢。&rdo;

祁侯便扬起笑道：&ldo;那迦蓝便道&lso;如是我闻，众生平等，众法也是平等的，修道一事本就是广开方便之门，如只尊一道为正，而斥他为旁门，这才是邪教的样子&rso;。气得老国师无可无不可的。迦蓝又说起老国师门徒杀人及贪污犯戒等事，老国师脸上无光，恼羞成怒，又说新教的&lso;狱道宗&rso;门徒是专杀人的。迦蓝便道：&lso;岂止门徒，咱们地狱菩萨也有行血事的，不仅杀，还要刑罚，残酷得好似无情。人本有生死论，故病死是死，杀死也是死，若有横死之恩，便有横死之果，报应不慡，若杀了善人，是种恶果，杀了恶人，便种善果。倒是贵教不许杀生，门徒却行杀生劫虏事，可见此教条不正，才令教徒难从。&rso;那老国师又说不出话来。迦蓝又批旧教不让女子成佛之事，那老国师又说&lso;女子当然可以成佛，修行功成，下辈子投胎成了男人，便能修仙成佛了&rso;这话说完，迦蓝不说话，太后先冷笑起来，请老国师回居室休息了。&rdo;傅天略暗道：&ldo;杀人可当菩萨，女子也成佛身，这倒是件件中了太后胸怀。且单凭他的声音长相，胡说八道也有人捧场的，更何况说这样妙音。&rdo;

祁侯笑道：&ldo;以我所见，迦蓝圣宗必然能够使太后信服，如他肯听你一两句求情，傅家的围也是可解的。&rdo;傅天略却故作忧愁，叹道：&ldo;想来有这样的事，你必然是打听了，这个仙人住进咱们这儿，为的是在京师声色场里&lso;大隐隐于市&rso;的修练，倒看不上我们的，一茶一饭也不要咱们的，只嫌脏，平日也不怎么说话走动，怕也是难。&rdo;祁侯却道：&ldo;但他原来不是令兄之友？&rdo;傅天略便道：&ldo;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知肯不肯帮忙。&rdo;祁侯笑道：&ldo;事在人为，倒可一试。&rdo;

傅天略含笑不语。祁侯见他不欲多言此话，便岔开了话头，又说道：&ldo;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外头有个丫头在哭，看着倒很水灵，却面生得很，也不像是倡优。&rdo;傅天略知他说的是积云，冷笑道：&ldo;我倒是个没良心的王八羔子，略见到有个模样的就逼他做倡伎才对。&rdo;只是傅天略自己说完这话，倒不觉冤枉，他素日行事却是如此。祁侯笑道：&ldo;不过白问问。&rdo;傅天略笑道：&ldo;你看上她了？送你要不要？&rdo;祁侯笑道：&ldo;你少打趣我，你明知道我不渔女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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