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了”,周柏昏昏欲睡,眼皮往下耷拉,“明晚还得走,白天得抓紧时间打一炮。” “精虫上脑”,程容翻个小白眼,过去埋周柏怀里,“湿吗?” “不湿,我硬”,周柏顺势抱住程容,亲了他一口,“想试试枪?” “不是,你觉不觉得,屋里潮气很重”,程容越说越委屈,“楼上漏水,把屋子都泡坏了。” “哦,我知道……你说什么?” 一道惊雷砸进大脑,周柏瞬间清醒,打开床头灯看向四周,几秒后他关掉小灯,回身抱住程容:“容容受委屈了,小可怜,老公抱你哭一场吧。” “想换房子,又不想搬来搬去,太麻烦了”,程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郁闷一股脑倒出,“你知道吗?楼上俩人是一对赌徒,把家里当的家徒四壁,什么也剩不下,他家住的还是毛坯呢。楼下的小孩刚开始学乐器,每晚从我回来开始拉琴,一直拉到我半夜起来放水。有时候他家轮番打他,单打双打混合双打,到早上六点还在折腾。” 周柏的睡意越来越淡,手指越抽越紧,他在黑暗中抚摸程容的脸,只想把心剖出来,把全世界都给容容:“在t市要交首付的话,大概要六十万,我会尽快把钱攒够,你先看看喜欢哪里的房,喜欢什么家装,到时候按你的喜好来。” 如果是过去的程容,可能还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他工作这么久,多少也知道赚钱不易:“哪有这么容易……信不过你。” “等着瞧好吧”,周柏打个哈欠,真的掀不动眼皮,“来抱抱老公……?明天中午就走了。” 程容 一个月后,周柏没有告诉程容他要回去。 他从程容的微博得知他今晚要加班,想直接去他公司,给他一个惊喜。 糕点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路小心慢走,这蛋糕形状易碎,千万别碰坏糕体。 周柏谨遵教诲,在火车上无论睡着醒着,都牢牢抱住蛋糕,生怕破坏毛绒兔团。 他甚至不忍把它放下,左手拎累了换右手,右手拎累又换左手,等到下车时,他两手都是红痕,掌心到指骨有深邃沟壑,皮肤又麻又痒,疼的不想触碰,只用手指勾着蛋糕绳,尽量缓解压力。 这一年来,程容的公司换了新的工作地点,这里租金更高物业费更贵,周柏在楼下协调半天,门卫也没放他进去,还是他在附近转了几圈,说动一位同在这楼工作的人,帮他刷卡进入电梯。 每个人只能在自己的楼层停下,这个人在二十六层,而程容所在的是三十八层,周柏也没办法,只能和这个人一起出去,随安全楼梯向上走,走几步歇一会,杵着膝盖大口呼吸,重新吸足肺部氧气,再继续向上爬楼。 天色已晚,三十八层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唯一一间办公室还有亮光,里面有悉索的声响。 周柏压抑不住嘴角的笑,他满心欢喜,轻手轻脚往办公室走,心道这么晚了,容容肯定还没吃饭,可以先把蛋糕拿出来,让他许好愿望,再带他去吃私家菜。没提前订桌价格会高,但无所谓了,生日嘛,好不容易陪容容过生日,钱都不是问题,只要容容开心…… “和我一起过去吧,那边的待遇比这边好,你还能再升一级。” 一道男声沿门边溜出,语调铿锵有力,夹杂丝丝哄劝。 不止容容在加班,还有人也在加班?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外面能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周柏不想打扰他们工作,向后退开两步,没有抬手敲门。 “我还想……考虑考虑”,程容苦恼回答,手指插进发丝中,“钱总,我和你不一样,我才站稳脚跟,如果这么走了,客户肯定带不走的。” “你不要想象客户会怎么样,你要去问客户,听客户怎么回答”,钱原无奈耸肩,向前两步,走到程容身边,掌心搭上他肩膀,轻轻揉捏,“朋友送了瓶四七年的白马,晚上去我家喝一杯。” 不行,今天不行。 掌心的带子捏出薄汗,周柏上前两步,刚想推门,程容的声音悠悠飘起:“为什么是今天?” “我前几天搬家了,搬去御景华府,那边房子是精装修的,随时可以入住”,钱原在程容对面坐下,两臂环起,向后一靠,“昨天心血来潮多配了一把钥匙,正好你生日快到了,多余的这个,送给你吧。”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浅弧,摔在桌上,发出砰一声鸣响。 这声响算不上重,却似挟一柄重锤,从喉咙向下坠落,直直砸进周柏胸腔。 喉口袭来莫名的血腥,掌心松了又紧,蛋糕即将从手中滑脱,又被他向上一捞,死死抓在手中。 周柏脑中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一会,才想起御景华府……在哪里。 那是t市最贵的小区,附近有t市最好的小学和初中,住在那里的小孩,不用担心升学的压力,可以一路读到高中,顺理成章出国深造。 周边商圈密集交通便利,一梯一户闹中取静,小区绿化漂亮繁密,单价超七万一平,还都是洋房别墅,每栋少说二百平起步。小区住户非富即贵,税后稳定年薪低于两百万的人,肯定不会考虑那里。 甚至因学区太好,这样的单价都很抢手,后面几期新房迟迟不推,想买二手都得摇号。 手中的蛋糕变得格外沉重,周柏紧盯蛋糕盒,想起空空如也的账户……卡里转走的四十,是他一分一分努力,攒下的全部家当。 估计连御景华府的一间书房……都买不起。 周柏咬紧牙关上前一步,透过窄窄的门缝,看到深蓝色的条纹领带。 怎么会……这么熟悉。 曾经在家里看到过的那条。 电石火光间眼前发花,无数画面铺面盖地而来,蜂拥袭入脑海。 这个男人曾经在楼道里……和他撞在一起。 邋邋遢遢衣衫不整,满身是汗,露出一整片胸膛。 家里有他的领带。 药箱和花盆都被动过,连他画好的简笔画,都曾被数次翻开。 程容总是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把他从床上踹开。 太阳穴如被重锤击打,周柏两耳嗡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电梯回的家,慌不择路进屋,颓然砸进椅子。 蛋糕不知什么时候融化成泥,奶油沿着纸盒向下淌,黏的满手都是。 周柏僵硬甩手,晕头转向进了书房,突然抓起一本书,重重向下一摔。 这声重响引发胸中暴怒,他随手抓住旁边的台灯,往书架一甩,灯泡灯座支离破碎,几本书砰砰落下,接连砸出闷哼。 书桌和椅子都成了他的发泄物,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书房砸个稀烂,才将怒气发泄出去。 冰箱里还有他上次回来填满的食物,周柏拉开冰箱门,取出几包肉馅,往菜板上一扔,咚咚剁了起来。 剁了几下手心一滑,菜刀从指腹切出,血珠蜂拥而出,沿手腕滴滴答答淌落,在菜板上聚一小滩。 周柏定睛看看手指,没有说话,把指尖往口中一塞,几次又放下,继续沉稳抬刀,料理桌上的菜肉。 程容很晚才到家,刚打开门,便感觉气氛不对。 扑面而来的低压几乎将人压垮,周柏沉默坐在桌边,两臂环抱在一起,两眼不知盯在哪里。眼眶周围红至深紫,眼皮都是肿的。 程容忐忑走近,拉开椅子,不敢和周柏对视,只敢慢慢舔了口汤。 盐放多了咸的厉害,他甚至不敢找水:“你……怎么啦?怎么……今天又……突然回来?” 周柏没有回答,只用眼神扫过食物,冒出句文绉绉的话:“食不言,寝不语。” 程容哪里吃的下去,但看看周柏的脸色,只得把蛋羹送入口内。 根本没有鸡蛋的味道,入口几乎全是酱油,他忍了忍没忍住,喉头发酸,拿块纸吐了出来。 周柏腾一下站起,掉头走到床边,一头栽了进去。 周柏用被子裹紧自己,他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自己是如此懦弱无力。 他不是傻子,离开学校的象牙塔后,经历了社会的历练,他渐渐变得成熟,变得不再那么冲动。 他慢慢觉察到自己与程容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他苦苦追逐,程容也许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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