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看着面前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久久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也不需要说话。江昀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信心,没有废话地问他好吃不好吃,咸了淡了。也许是看出他心情不好,什么也没问。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对面。贺征拿筷子把面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手在抖,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一口下去,从食道到胃,再到整个身体,就像麻药消退后重新恢复知觉似的。冷啊热啊饿啊,一起涌上来。好吃,酸酸甜甜,就是西红柿鸡蛋该有的味儿。还有就是饿,饿得他整个人都放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埋头吃,恨不得把碗都吃进去。“……还要吗?”江昀只盛了半碗,中途就已经放下了筷子,眼睛微眯着看他吃。“还有吗?”贺征说。“有,要多少有多少。”江昀笑了笑,又进厨房。贺征听到他打火的声音,愣愣地坐着,等江昀又端了一碗出来,才叹了口气说:“现做的也叫有吗?”江昀笑了笑:“浇头多做了一点,只有面是现煮的。不然会坨掉。”贺征鬼使神差来了一句:“那我吃完这碗还有吗?”“有啊。”江昀面前已经没碗了,捧了个杯子,热气将他鼻尖蒸得有点红:“有材料,有我,就有你吃的。你想换个浇头也可以。”贺征手上顿了顿,没再说话,又低头吃起来。几天之前,贺征还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向。从上学到混圈,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什么人都见过,他对伴侣对家庭的幻想,始终停留在模糊的女性形象上。也许是自己家庭奇葩,他对“普通”反而执著。可江昀一点也不普通。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呢?贺征又吃了一口面。江昀刚来那天,他在客栈门口等了会儿。这个行为是出于礼貌和一点奇妙的在意。这种在意在看到江昀站着淋雨时又转成了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把因为许久不见而产生的那点距离感全烧没了。跟个小孩儿似的,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箱子上还贴个卡通贴纸。看到那贴纸,他又生不起气来了,就觉得挺可爱的。那晚他跟羽茜碰上,想说电影的事,但羽茜态度不怎么好,搞得他相当烦躁。第二天分组还得跟她出去逛山,笑脸都快装不出来了。羽茜显然感受到了,中途跟他发了次火。贺征不想跟她吵,一个人走到前面去了,几秒后羽茜滑到了沟里,他才转回去把人救起来。当时是怎么想的?贺征回忆了一下。大概是……还不如回去看江昀哑巴打字。江昀挺招人疼的,尽管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贺征还是不由自主地注意他。生怕哪里没看顾好,又淋雨了,迷路了,忧郁了。事实证明他还真不是瞎担心,不过在阳台打了个电话,就能发现江昀又把自己搞病了。病起来又睡着的江昀也挺可爱的,估计不太舒服,眉毛一直皱着,苦大仇深的。头发有点挡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能看到一点舌尖。手下意识地捂胃。贺征又翻回隔壁,拿了个暖宝宝过来,这还是他上次去拍戏放在行李箱忘拿出来的,给江昀贴在肚子上了。江昀警惕心不怎么样,把他手拿开,掀了卫衣都没醒。贺征有点好笑,索性坐那儿看了会儿文件,过了一个小时又给他换了个贴上,江昀这次动了,嘴巴抿了抿,含糊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翻了个身还是没醒。贺征总觉得他说的是滚。还挺燥。怕江昀半夜发烧,贺征又留了一个小时。闲着没事儿干就把速写本拿过来画人。他没什么美术底子,半路出家,因为主要学分镜,练的场景比人多。羽茜非要他画她的时候贺征觉得很尴尬,这会儿倒还好,反正没人看到。他翻到本子最后一页,画了好几个小像,最后觉得太丑了,有点泄气地把两页撕了。贺征决定节目期间再也不画人了。尤其在竹林外边,享受过江昀崇拜的小眼神以后,贺征觉得那股气儿才通了。连带着羽茜的那张小像也不想留在本子里。就给江昀……反正他不会嫌弃。而且还很容易满足,给他点什么都挺高兴的。就是太容易满足了,贺征反而觉得给的不够。想让他更开心一点。不过到头来,贺征也不知道那台钢琴是取悦了江昀,还是取悦了自己。他犹自记得江昀唱那首teenadrea,眼神有点飘,按琴键的手指像按在他尾椎骨上似的,全身都麻。什么少年春梦?好像字字句句都是。雨打花落,根本拒绝不了,好像他不过出了声,要什么都能给他。江昀喝醉了也很可爱,那种劲劲儿的状态,几句话一呛,说得陈恋恋脸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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