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沈沅幽幽的叹息声,罗三猛地睁开眼睛,仔细地听着,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却听到帐篷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撩起了帐篷的帘子。帐篷外,沈沅弯着腰,探头进来道:&ldo;小三子,还没睡吧,陪我到附近走走。&rdo;&ldo;好。&rdo;罗三二话不说地答应了,立即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天色已经暗了,红脸的太阳在天际只剩下半个头了,似乎还挣扎不愿退场,天际的火烧云泛着七彩的颜色,绚丽如画。在天的另一边,一轮冰魂已然升起,默默地注视着夜的大军逐渐占领整个天际。空气弥漫着一股泥土与野草的清香气息,不远处的小溪传来哗哗的水声,与四野里呱呱的蛙声、唧唧的虫鸣声混合在一起,更加显得这大山之中谷地的宁谧。
罗三和沈沅并肩地走着,来到了溪流边。站在溪岸边,二人默然无语。良久,沈沅开口道:&ldo;如果一直这样多好啊。&rdo;
罗三略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沈沅的意思,回答道:&ldo;远离阴谋、远离尘世、远离仇恨,在这空灵如禅、淡泊如道、灵秀如画的地方,不必再为民族千年的重任所压迫,无需再为家族数十年的诅咒所牵制,这的确是再美好不过的事了。&rdo;
&ldo;无需再为家族数十年的诅咒所牵制。小三子,你说得真好。&rdo;沈沅转过脸来望着罗三,眼中闪耀着异样的神采,但旋即恢复平静,幽然道,&ldo;只是这可能吗?&rdo;
&ldo;当然可能!&rdo;望着沈沅落寞的神情,罗三的心莫名一痛,想也没想就回答道,&ldo;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解决了海眼问题,就可以除去血噬咒加在你身上的束缚。&rdo;
罗三的安慰似乎并没有给沈沅带来些许慰藉,从她那清澈明亮的眼睛中。罗三看到了一丝浓浓的哀愁,夕阳最后的余晖映射在她的脸上,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伤感。只见她勉强地笑了笑,对罗三道:&ldo;小三子,倘若有一天,我们成为敌人了,你会怎么办?&rdo;
&ldo;别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rdo;罗三不以为意地道。
&ldo;我只是说假如。&rdo;
&ldo;在这件事上没有假如。&rdo;
天空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一轮冰魄孤悬天际,清冷的光如水般倾泻在天地之间,倾泻在这西部山谷间无名溪流之上,溪流银光粼粼,淙铮而响,倾泻在那长风随着山风飘逸的女孩身上。女孩长身玉立,默然忧伤,望着眼前的男生道:&ldo;小三子,不必这么认真,我只是随口一问。&rdo;
&ldo;这些天意外太多,我怕我经受不起惊吓,我们成了敌人,那太可怕了。&rdo;
沈沅看着罗三,良久才道:&ldo;算了我们不再说这件事了。小三子,今天找你出来其实主要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rdo;
&ldo;什么事?&rdo;罗三一听沈沅的话,立即收摄心神,正容道。
沈沅转过头去,望着银光粼粼的河流,背对着罗三道:&ldo;小三子,明天就要到叠溪,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困难,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死了……&rdo;
&ldo;你肯定不会……&rdo;
&ldo;不要打断我。&rdo;沈沅头也没回地打断了罗三的话,继续道,&ldo;小三子,你听好,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死了,而你没有死,那是你的幸运。那样的话,请你在我死后,将我火化了,就葬在这深山峡谷中难得一见的山林涧溪旁。墓碑你就这么刻吧,&rdo;沈沅停顿了好几秒钟,才一字一顿地说道,&ldo;肖门沈氏沅之墓。&rdo;
沈沅的话罗三听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沈沅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每说出一个字,就如用一把刀在他的心口上重重地划上一下。心痛固然是心痛,但罗三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ldo;小三子,你不肯帮这忙吗?&rdo;沈沅却又问道。
罗三一愣,才发现他只是点头,并没有出声,而沈沅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故而有此一问。因此他连忙出声道:&ldo;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我一定按你的要求办。&rdo;
&ldo;小三子,你是个好人。谢谢你。&rdo;沈沅语调平静地说道,&ldo;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路。&rdo;沈沅说着,低着头从罗三身旁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看着沈沅的背影,罗三突然陷入一种思绪停滞的状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沈沅突然没来由地找他出来说这些话,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应当与在地下海洋中发生的事情有关。
在那海洋中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罗三茫然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来,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蹲下身来,望着溪流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烟盒终于空了。罗三看了看脚下一地的烟头,站起身来,跺了跺早已蹲麻了双脚,步履蹒跚地向帐篷走去。那一夜,罗三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睡着的,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
车子行驶在弯曲的山道之上,如同在云雾中走行一般,向上看是大山,向下看则是山间的河流,其间一道道横江而过的铁索、一间间古老的市庙、一座座羌寨碉楼从车窗两侧掠过,吴教授饶有兴味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时啧啧称叹;罗三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偶尔附和一下吴教授;沈沅一副冰冷的表情,望着窗外,一路之上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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