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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1页）

&ldo;两位欲往何处?&rdo;顾深说，&ldo;见那日神明发怒，怕对你二人多有忌惮。&rdo;

&ldo;尚无去处。&rdo;净霖缓饮茶，说，&ldo;大人便要久居此地了吗?&rdo;

顾深说:&ldo;我本寻家而来，如今已走不动了。&rdo;

&ldo;听你道娘已寻到。&rdo;苍霁闲点山间，&ldo;便是这位么?&rdo;

&ldo;是又不是。&rdo;顾深生满茧的手掌微搓颊面，说，&ldo;我本不知他是谁，只是那一夜番薯曾问我一句话，便叫我明白了。&rdo;

&ldo;一句话?&rdo;

顾深说:&ldo;他问我，&lso;川子是何人，娘为何总念着这个名字&rso;。我娘从千里之外寻至此处，怕也以为我被囚入其中，便想方设法欲入内救我。可那城一旦进去了，便再出不来了。她哭瞎了眼，又忧心我爹一人守家，时日一久，已&rdo;他艰涩道，&ldo;已记不得许多了。这城中死了许多人，怨气随山而葬，草木垂泪，因此得化聚成山神。山神覆城葬人，虽无神智，却仍存万千慈母心。他便夜夜游荡山间，寻着丢失的儿女。我虽追至此处，却已变样。她要寻的是稚儿川子，而不是如今的顾深。&rdo;

&ldo;那你便决意守在此地?&rdo;苍霁说，&ldo;你可知她已融于山神，寿命千年。她而后的时日便会永远守在此地，日夜寻着一个叫&lso;川子&rso;的人。你不过几十年便该入黄泉，待你过了离津，便须投身轮回忘却今生，她却仍会在这里。你们母子二人自分离那一刻，便注定生世不见。你在此处也无济于事。&rdo;

顾深扶树而望，他道:&ldo;即便是不认得，即便是几十年，我也想与她待在一起。&rdo;

苍霁饮尽粗茶，道:&ldo;我果真不懂人。&rdo;

顾深说:&ldo;你若想成人，必该懂其苦。因为人生来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你见冬林一世，便为死所顾，又纠缠离别，却偏生爱意。可见这八苦既分得清，又分不清。若叫我劝你，便是不要成人，永为妖怪。&rdo;

&ldo;我本也不想成人。做人既然毫无乐趣，不如永远做条鱼来的痛快。我见你们沉溺其中，不察深情，只觉得可怖。&rdo;苍霁的椅后仰，他的目光扫过净霖，说，&ldo;人既为自私欲物，又为情海沉沦。既能猪狗不如，又能舍身取义。虽皆为人，却又各个不同。&rdo;

&ldo;人心不同，便各个不同。&rdo;顾深最后为他二人斟茶，道，&ldo;今日我便以茶代酒，祝二位一路顺风，得偿所愿。&rdo;

茶水饮罢，三人便要分别。

净霖与苍霁出了门，顾深立于门前。他待二人已离些距离，忽地说道:&ldo;我知道人间离别易多时，今却也想问一问老天爷，我与我娘，我与我父，我与这千千万万丢家丢子的人，今生今世究竟做了何等错事，要受这般的离别苦。&rdo;

男人鬓边白发已催生，他怔怔地问，泪已先流。

&ldo;我等皆是普通人，既没伤天害理，也没草芥人命。何让我们受这样的苦楚。人心虽各不相同，却具是肉长的，到底何以至此，要这做这等铁石心肠之事。&rdo;顾深撑着门框，指尖紧扣，他道，&ldo;我寻了一世，便终还是落在了一个&lso;离&rso;字上。若我投身黄泉，希望下一世不做人，即便是做棵树，也好过骨肉别，至亲离。&rdo;

净霖回首，见顾深身形逐渐佝偻。他驻步许久，却始终不置一词。苍霁侧头看他，终于听得他说。

&ldo;生如此。&rdo;

山间花风灌满净霖的衣袍，他发刹那飘荡，侧容似有微怔。在一刹那间，苍霁似如又见得他少年的模样，负剑孤身，寡言少语，却尚存温色。可是待苍霁再看，却发现他已继续前行。

&ldo;去哪儿?&rdo;苍霁一步追上，侧头吹了净霖耳尖的花瓣。净霖侧眸捂耳，苍霁已察觉了，他哈哈笑，说，&ldo;吹一下还会红么?原先怎不会?&rdo;

净霖说:&ldo;没有红。&rdo;

&ldo;你把指尖放下来让我瞧瞧。&rdo;苍霁双臂枕后，口中说，&ldo;真奇怪，你怎地又变小了。&rdo;

净霖如今矮苍霁一头，行在一旁立见单薄。他与年少时几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眉眼稍开，稚嫩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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