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琛没收了他的手机,担心他跟他哥在私底下有消息往来。自从季绍庭在梦里喊了两声哥以后,黎琛就确定了,他对季临章的观感就是一个男人对他情敌的观感。 他嫉妒他能自小到大都陪在季绍庭身边,不甘他能享用季绍庭可爱的一面,憎恶他对季绍庭的关怀周至。 但如果让他选择,他也不会想成为季临章。 他不想做季绍庭的哥哥,他要做他的爱人,两相结合,有名正言顺地共度余生的权利。 他还是允许季绍庭每晚同家里通电,但每句对白都得在他耳根边,漏掉一个字都不行。 季绍庭给一场大病折磨得形销骨立,好不容易露出的利刺全给生生折断,半脚踏进了坟墓,没脾气到接近死人的状态,黎琛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琛说:“不要告诉你家人你生病了。” 季绍庭就回答:“好。” 黎琛不许季绍庭同他家里说他们之间的事,为着他现在能够自察的心虚。 季绍庭的心已经远去,至少要让他的家人依旧停在自己这边,说不定哪天季绍庭会为着家里人,对他黎琛回心转意。 这实在很矛盾,黎琛一面厌恶着季绍庭的家人,一面又不愿给他们留下坏印象。 黎琛对家庭这概念从来没有过实际的认知,即便有也是极其负面的。他根本无法理解季绍庭对他家人、尤其是他哥的那种亲昵,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最完满的亲情的具象化,才会认为季家兄弟之间在越界在逾矩。 他提防着季临章,虽则他的提防实际并无用处,季临章早在在电话里应着“没事就好”,收了线以后就订了最快飞往南云的机票。 他是在视力很好,一眼瞄准tv四个英文字。 是闭路电视公司的人。 他这回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已经出了大事: 黎琛要监视季绍庭。他必须要离开 一听见外头有交谈的声音季绍庭就醒过来了:这房子里有除却黎琛以外的他人。 季绍庭生病的时候很嗜睡,一天要睡十八九个小时,因为那种头晕目眩的状态很难熬,他只能以睡眠暂时逃避不适。 对着黎琛他就是具行尸走肉,但只要有纤毫不属于黎琛的气息,他又会倏地活过来。 他那时的昏头晕脑尚不知这是因为他求生的原始本能,长久以来的恬逸生活叫这种本能安稳沉睡在基因里,如今事态极端,它再次上位掌控了季绍庭的行为举止。 叫季绍庭重新退化成为了一只兽物,一只笼中兽,希冀渴求着回归自由,捕捉所有可能的逃生机会。 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另一出致命打击。 季绍庭披着毯子,掂着分量挪到卧室门后,从门缝里看两个陌生人正同黎琛比手画脚。 为了不给黎琛发现,季绍庭只将门推出一条细微的裂隙,从里头望出去,整个世界都变得狭窄无比。 但他还是看见了,那一个长方形的黑匣,小巧玲珑地托在其中一个陌生人的掌心。季绍庭听见他说:“我们这款型号居家用刚刚好,记录能存一个月。” “不需要一个月,”黎琛说,“我只需要你保证它的电量。” “这当然没问题黎先生,这款是我们跟美国那边合作研发的,续航能力绝对出色,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地运作,保证实时监控” 后来的话季绍庭就听不见了,他眼前忽然断了电,黑漆漆一片,满脑子来来回回只有四个字:实时监控。 黎琛开了空调换气,运作起来发出很细微的白噪音。季绍庭呆呆地伫立门后,心想这都算什么? 在黎琛没收他手机以后,季绍庭还以为这就是极限了。黎琛说到底还是个拥有健全思想的人,能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原来还是自己太单纯,原来那只是个开头,真正可怕的正在后头等着。 接下来黎琛要做什么?真的找条铁链来将他季绍庭锁住吗?还是用兽笼,马戏团里的那种,连只狮子都可以关得死死的,咬断牙齿也逃不出。 黎宅里也有地下室的。 黎琛已经彻头彻尾地疯了,自己逃跑的可能性业已被他封死。 季绍庭回床的步伐偏偏倒倒脚不着地。 倒上被褥以后他盯着水晶吊灯,一想到未来几年、十几年、甚至是永远,他都只能以这种姿态畸形地附着于黎琛生存,竟想不如就叫这一盏大灯砸下来,砸得自己头破血流,于是灵魂也就从这具被囚禁的肉躯里挣脱了,自由了。 他回过神来当即被自己吓坏,眼泪顷刻涌出。 怎么能有自杀的念头。 他比谁都感念自己的幸福,有家人疼惜,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社交生活丰富,不缺密友。 在被黎琛强硬地介入生命之前,他单是呼吸都是快乐的,自杀的想法一瞬都未闪现过。 黎琛回房以后季绍庭已经将被子哭出了两滩深色的水渍,他这一辈子流的眼泪加起来也不及这几天多了。他问黎琛:“一定要这样吗?” “你听到了?”黎琛早有料想,迟早季绍庭也会发现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季绍庭重复关键词,“实时监控。” 黎琛没有再应答。他坐上床,拉过季绍庭的左手,摩挲着他的戒指,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得回公司了,但我以后都会早点回来陪你。” 季绍庭的头又开始作痛,满腹都是混沌。黎琛还问他这样好不好。什么好不好?他以为这就算是咨询过他季绍庭的意见了吗? 他朝他哭喊了那么多,喉咙都要扯坏,但黎琛一句都没听进去。 或者他天生就是这副知错也不改的傲慢性格,而这一点自己在隐隐之中也早有察觉,所以才将所有委屈都存在心中,一直缄口不言。 虽则季绍庭知道,自己是在给黎琛机会。 黎琛后来跟他解释了,送夜宵那晚他根本没打算做到最后。对着季绍庭,他没有半分不贞的念头,只是给季绍庭的拒绝激得一时糊涂,不甘地想找个替代品。 季绍庭听在耳里,只觉得黎琛恶心。 同时又有深不见底的悲哀:这副说辞他其实是接受的,只要黎琛愿意早一点主动同他交代,他是真的会原谅他。 季绍庭以他的方式给过黎琛时间了,可他们还是就此错过。 黎琛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都安了摄像头,控制终端设进了他的笔电。季绍庭在宅子里走动时尽量不会去看那些暗处的眼睛。 无论何时他的一举一动都为黎琛了如指掌,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熟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他的病一直不断尾,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有次季绍庭照见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认不出这人是谁。 他与他相互对峙,觉得这一对眼睛很陌生,又熟悉得很,似乎在哪见过,后来他想起,是在那个被关进地下室十三年的女孩的脸上。 他跟她有同样的眼神,两颗眼珠子毫无光彩,空得只剩两个窟窿。 然后季绍庭就不再照镜子了。 黎琛什么都给他搬来,又是营养师又是中医,但季绍庭似乎已经垮得无可救药,无法再将肌骨搭出健康的人形。 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后来他对着黎琛只剩下些毫无意义的元音,其余时间干脆不再讲话。 换做往常黎琛或许又要咄咄逼人地索求他的回应,可目下他对着萎靡的季绍庭,竟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只能在晚上季绍庭与家人通电时将他搂入怀,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痴迷的聆听状态,听季绍庭难得的长句,比地缝里挖米粒的乞丐还可怜。 季绍庭通电话的顺序通常是从他父母到他哥,中间的转折句是“我哥在吗?”,出乎季绍庭意料的是他哥每一次都在。 季临章的事业在起飞,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最近不知为了什么,晚晚都留在家里。季绍庭隐隐感觉他是为了与自己的这通电话,毕竟这是他们唯一能够连接彼此的方式了。 有一次他突然问庭庭开心吗?季绍庭当然说开心,但开心什么又说不上来。 然后季临章就答非所问地说了句:“不怕,有哥在呢……” 是一种欲言又止的语气,季绍庭的心尖蓦地一颤,忽然想起过年回家时他窝在季临章的床上,看季临章在床边坐下,满脸的严肃:“如果跟黎琛实在过不了了,就跟哥说。” 季绍庭叹了口气:“说了也没办法啊,咱家欠着钱呢。” 然后季临章的话就叫季绍庭当场怔住,久久不能动弹: “我会把公司卖给他。” 他看见季临章朝他笑,说他已经跟父亲商量过这件事了。 “我们是一家人,”他说,“只要你问一声,我们肯定都在。” 挂断电话后季绍庭明白了,他哥已经知道了一切。他跟黎琛接触过,早就看出他的性格缺陷,一直很警惕。 现在季绍庭与黎琛的关系已经从有摩擦有问题演化为有灾难,但季临章还是在边边角角里都照顾着季绍庭的想法,即便是到了这种境地,他还是想尊重季绍庭的意见。 他的确能救季绍庭出来,但他不愿意擅自让卖出公司的决定成为他的心理负担。毕竟在季绍庭的眼里,家人永远占据着最高位,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牺牲一切嫁给黎琛。 季临章这一年来有多不容易,季绍庭比谁都清楚。 他真的不想使这最后一步棋,就算季临章一再同他保证,没了公司他也有办法维持家里的开销。他正值壮年,人情网络也还都在,难道会愁无路可走。 可是季绍庭还是不愿意要他哥牺牲,即便他自己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他所有能与外界交流的途径都被黎琛切断了,时间成为了黑洞,怎样都填不满。 他开始看以前只看了个开头的砖头书,后来黎琛叫人给钢琴重新调了音,于是季绍庭的大半光阴就在琴键里打发了。 季绍庭虽然自幼就开始学琴,但距离上次弹奏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了。他对音乐一直没有特别的感觉,是父母说庭庭选件乐器玩吧,他就说了好。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是不可能察觉艺术的真正价值的。 所以现在他比任何时刻都富有创造力,一段段原生的旋律从指间流动出来,所有伤口都结痂成了艺术的气息,叫他的底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黎琛自然察觉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为季绍庭神魂颠倒。 季绍庭瘦削的轮廓里有种迷人的气韵在生长,他抚摸琴键的手指,他闭眼时浓长的睫毛,他眉尾那一粒赭红色的痣。每一处都不像个凡人。 有时黎琛着魔地想,季绍庭那白皙的肌肤底下,不该是血肉,而该是水晶、珍珠、钻石,是不会腐朽的永恒。 他就像个天使,能随时展开羽翼远去人间。所以不能怪他黎琛,他已经穷途末路了,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住季绍庭。 气温渐渐转暖,冬衣一件件脱下,一夜大雨后南云进入了梅雨季。 纤细的雨丝稠密如雾,由朝到晚地笼罩人间,迷蒙的白气里萦绕着经久不散的春寒。 遇到好天气,院子里浸润完春雨的时节花草就大团大团地开,交融汇聚成为一种独特的开春的气味,从窗外飘进来。 季绍庭就倚着窗听雀鸟的啁啾声,一只手探进光柱里,看自己的指尖在阳光里透出血的颜色。 而后金箭围栏之外,突然闯进一声孩童的稚音:“你在做什么啊?” 黎宅虽然位处商业地段,但隔壁贴着高尔夫球场,出入的多是所谓上等人,而那些上等人大多都认识黎琛,不会特意前来打扰,是故这还是季绍庭第一次看见有陌生人站在围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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