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天不准出门,在家呆着,多穿点衣服,在外面穿着个短袖混在一群穿羽绒服的里面,像什么样子。” 出乎他意料的,这次阙安居然没有反驳,他眼神落在电视屏幕正在播放的广告画面上,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秦郁之总觉得阙安有些不太对劲,但因为下午要去墓地的原因,暂时没想太深。 今日又是连绵大雪,像是无休无止般,落在黑色的山头和墓碑上。 一排连着的墓碑上刻着相同族谱上的名字。 这是秦家的墓园。 秦郁之垂下眸子,潜心的摆好蔬果后起了身,一行人齐齐鞠躬。 从墓园出来后,秦母转头向秦郁之,突然猝不及防提起阙安: “今年过年,你把那孩子带回来吧。” 秦郁之抬起眼,对上秦母试探和打量的眼神。 刘管家是秦母找来的,加上偶尔刘管家要向她汇报病情的原因,秦母或多或少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本就对这个孩子存疑,听完刘管家的话后更是眉头紧锁。 其他的都不提,早上从一间房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知子莫若母。 从小秦郁之就抗拒亲密接触,十分讨厌肢体接触,虽然没有到了洁癖和厌恶的地步,但也绝不会允许别人和自己共睡一张床。 两人从一间房出来,是真的睡了一晚上? 如果是真的…… 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秦母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她看了看自家儿子,眉头紧锁。 秦郁之倒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反应,点头称好。 阙安是走哪儿都无所谓的性子,加上演技加成,他不担心到了秦家会穿帮。 秦郁之这幅坦荡荡的利落模样落到秦母眼里,让她稍微放了点心,但还是不安,试探着开口: “那个阙安,是从哪儿来的?” 她追问道: “之前家在哪儿?家里几个人,他父母呢,怎么住到家里这么久,没见他父母来看过他?” 秦郁之回望她。 察觉到自己的锐利后,秦母歉意的补了一句: “我就问问。” 没有要调查户口的意思。 秦郁之沉默片刻后开口,擅作主张替阙安编了个身世: “无父无母,父母双亡。” 这句话语气含着一丝苍凉和苦楚,还有着不能明说的无奈和苦涩。 跟着阙安许久,秦郁之倒也学了几招睁眼说瞎话的影帝演技。 这八个字把秦母唬得一愣,顿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追问吧,像是在戳人家孩子的伤口,于情理和教养都不合适;沉默吧,她又不太甘心。 于是她拐了个弯,点点头: “那倒是可怜,但是我听说,别人资助山区孩子,都是资助孩子学费呀什么的,你说说你,把阙安接进家里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秦郁之看穿她的想法,直截了当道: “是对我不太合适,还是对我以后女朋友不太合适?” 一句话把秦母堵得哑口无言,她叹了口气,索性摊牌道: “我都听刘管家说了。” “你和那个阙安,是不是走得有些超出正常距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然女人的直觉,特别是当妈的女人的直觉,都是最准的。 一开始她听到秦郁之资助了个少年时,就心头不安。 早知道就应该尽早阻止,哪儿会落到现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步。 秦郁之一脸茫然的转头: “什么关系?” 不是正常的关系? 饲养关系啊,还能有什么关系? 秦母抬起眼,也不知秦郁之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索性也不和他多说: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秦郁之:…… 他默默看了愁上眉心的秦母一眼: “没在一起。” 秦母松了口气。 没在一起,那就是处于暧昧期。 那就好那就好,趁着性向还没完全弯掉,一切都还有救。 得快点扳回来。 秦母正欲继续展开一长篇“同性恋爱的坎坷之路”长篇演讲时,秦郁之沉默半晌,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秦母挑了挑眉,一脸“我多了解你”的语气: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哪样? 望着秦郁之的脸,秦母叹了口气,开口道: “你知道吗,你很多年没吃过糖了。” “从小时候对糖产生ptsd开始,到现在,家里担心你受激, “那天在家里,你从兜里拿了一颗糖出来,喝完药也含了颗糖在嘴里。” 秦郁之微愣,回想起来一些事。 小时候每次喝完药都会吃一颗糖,导致有阵子他看到糖就想吐,恶心干呕,后来治好之后与糖有关的一切:奶糖、硬糖、水果糖、棉花糖都从他生活里消失了。 秦母看着出神的他,毫不留情追问: “这个习惯,你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 没等到秦郁之的回答,秦母自顾自说下去: “我听刘管家说,你每次喝完药,阙安都会塞一颗糖到你嘴里,是这么没错吧?” 秦郁之点点头。 刘管家当时告诉她的时候,她确确实实有些吃惊,除去两人关系走得太近这点,她也不得不承认,秦郁之的病,多亏了有阙安。 无论是作息习惯的改变,还是秦郁之的病,阙安功不可没。 秦母长叹一口气,正欲话题一转往下说: “你们” “我真的变了很多?” 猝不及防的疑问传来,秦母虽然疑惑,还是点了点头道: “你问问赵医生,刘管家,哪个不是这么认为?” 看到秦郁之紧蹙的眉,她悠悠补充道: “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你作为当事人,当然察觉不到。” 秦郁之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潜移默化。 转眼他和阙安从认识到现在,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垂下眼,咳嗽了两声,越咳越厉害,咳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弯着腰,手紧紧把住车门稳住身子。 秦母忙扶住秦郁之,倒了杯热水递到他嘴边: “你加衣服啊,天还会继续冷下去,越咳越厉害怎么办?” 这一咳就把秦母的思绪给打乱了,接下来的话题围绕着“过冬要怎么保暖,病要怎么养”展开,全然忘了刚才的话题。 和秦母分别后,秦郁之去了另一个墓地。 他在墓碑前坐下来。 寒冬的雪还在飘飘洒洒,落到干净的碑面上,黑白交接。 而因为最近下雨的缘故,碑前沾上了溅起的泥点,让整块墓碑看起来脏兮兮的。 秦郁之让司机拿来块抹布,仔细的擦起碑面来。 突然,他视线落到地上某处,动作停滞。 他拿起盘里的苹果,小心转了几圈,转到底部,凝视。 原本应该好好摆在盘里、底部干干净净的苹果,此刻沾满了泥点,而且出现了一条被摔开后才有的裂纹。 秦郁之拧着眉,左手捏住苹果,缓缓用力,抬起眼望向远方。 托盘被踢道过,然后又被人捡了起来,一个个摆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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