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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1页)

&ldo;太监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同太后相提并论?&rdo;

&ldo;对,我们都是狗东西,连哀家也是狗一样的东西,才生了你这只忘恩负义的小狗崽子!今儿就一句话,要动杜春旺,除非哀家死了。否则,谁也动不得!&rdo;

&ldo;母后执迷不悟,怪不得儿臣了。动手!&rdo;

侍卫们一拥而上。

殿门在我面前关上。

我听见春旺在喊:&ldo;太后……太后……柳儿……&rdo;他的嗓音尖利,一声弱似一声,直到听不见。

&ldo;放开他,畜生啊!&rdo;我哭喊着,死命地拿身体去撞门,一下一下,直到力气耗尽,倒在地上昏过去。

&ldo;柳儿,你是我的前程、富贵,也是我的女人、亲人。柳儿,你就是我的命‐‐&rdo;

&ldo;春旺,你别死,我害怕……&rdo;

这宫墙好高,似一座牢。没有你,我真的好怕。

韦延妃的故事

宣圣,是一个在政事上乏善可陈的朝代,却被后世文人频繁记述于稗官野史之中,留下了数不清的离奇故事。宣圣太祖龙兴之前是在山中修行的道士,当了皇帝后,把许多鬼神方术之说带入了宫廷。自太祖起,宣圣诸帝皆沉迷于修仙飞升之事,炼丹的高炉火焰日夜不熄,皇宫之上腾起的烟雾氤氲缭绕,四季不散。宫外人说,皇宫是神仙居所;宫中人说,这里就是地狱。

怜月用指尖微微触了触两盏玉瓶,用为难的神色朝我摇了摇头。

&ldo;还差多少?&rdo;我轻声问道。

&ldo;半瓶还不到。&rdo;怜月凑在我耳边悄声答道。

&ldo;咳咳&rdo;屏风另一边,伍公公的几声咳嗽,既似无意,又似提醒。

&ldo;还有多久?&rdo;我有些急。

&ldo;大约半个时辰。&rdo;听怜月的声音也有些急。

&ldo;怎么办,我实在是哭不出来了。好怜月,还有没有新段子,讲给我听。&rdo;我不敢自恃主子,用上了央求的口吻。

&ldo;娘娘,都是您听老了的,熟得都能讲给我听。怜月又不是说书的,哪有那么多新段子?&rdo;

怎么办?以前我心里一急,倒能挤出几滴眼泪来,如今这招也不灵验了。

&ldo;咳咳,敢问娘娘好了没有,进丹的时辰快到了,若是误了陛下的修行,咱家可担不起。&rdo;

&ldo;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公公稍候‐‐&rdo;怜月一边扬声应着一边朝我使眼色。我知道她是让我赶快哭,可我真的哭不出来,一滴泪也没有。

今天这一关必须先过去。我咬咬牙,指指桌上未完的女红,说:&ldo;怜月,用那针,扎我头皮。&rdo;皇帝的女人是不能自戕的,妃嫔除了因错受罚身上不能带伤,不得已只好在头上下手,针尖细小,有痕迹也会被头发盖住。

怜月握着针,有些手抖,迟疑不决。

&ldo;咳咳&rdo;屏风外的咳嗽声第三次响起,来不及犹豫了。怜月扬起手‐‐

&ldo;啊‐‐呜‐‐&rdo;我死死屏住嘴,还是泄出一丝痛呼。伍公公倒没一句问询,似乎早猜到屏风这边在做什么。怜月刺得不浅,针尖带上了血珠子。一股痛像条绦虫一样从头皮直钻入脑髓,疼得鼻涕都喷出来。&ldo;这过的是什么日子&rdo;,我心内一阵酸楚,眼泪瞬间冲破眼眶,开了闸门一般地淌出来,一滴一滴掉进我面前的玉瓶里。

&ldo;好了&rdo;,怜月献宝似的把两盏盛满眼泪的玉瓶捧给伍公公,作揖、鞠躬、赔着小心把这位大管家送走。那厢,我已哭到力尽,歪倒在榻上,死了一般。

怜月帮我擦净泪痕,再拿冷帕子敷在我脸上,以免发肿。我只闭着眼,一动不动,听任她摆布。&ldo;娘娘,感觉好些了吗?&rdo;怜月的双手在我发间拨弄,似乎在找方才被刺的伤处。

感觉?我没有任何感觉,除非麻木也算一种感觉。

自古后宫上位从来不易,许多时候,能爬上龙床就是阶段性的胜利,甚至有人能因此一劳永逸。在宣圣朝的后宫,上位的关键却不是上床。

朝政?只要不天下大乱就行。子嗣?只要不颗粒无收就好。一辈子只有一件事‐‐修仙,是顶顶要紧的。据说这是&ldo;天意&rdo;,经由皇帝们的言传身教,一代代下来,成为血脉以外最坚定的传承。

皇帝是男子,修的是至阳之道,炼丹的材料皆是凝聚阳气之物:金箔、雄黄、朱砂、龙涎、麝香、虎鞭、鹿茸……

女子为阴,女子的眼泪为阴津,能滋润阳气。用新鲜的泪水送服仙丹,最能采阴补阳。这道理从何而来?《修仙宝典》中有详述。太祖他老人家六十六岁时得道飞升,肉身消散,无骨无骸,留下一本宝典,导引后嗣。七、八十年前的事了,我当然不得亲见,只是听说。

宣圣朝倒不大讲究出身门第,妃嫔皆从民间广选入宫,只要能合上皇帝的生辰八字就行。入了宫,再根据生辰八字按时令侍寝,好像应季的瓜果,早了晚了都不好吃,会&ldo;损伤龙体&rdo;。皇帝每天子、卯、午、酉四时须各进一回丹药,分别从玄武、朱雀、白虎、青龙四鼎炉中取出,丹药成分各不相同,送丹之泪也有区别。妃嫔们依生辰八字排序,经太医诊脉后,同种体质分在一组,共有&ldo;弱津、强津、虚津、实津&rdo;四组,对应着四时。每组三人,每日轮流供泪,每次须哭满两盏一指高的玉瓶。这十二名供泪者被尊称为&ldo;津贵人&rdo;。据宝典所述,丹药之力能否全然释放,送丹之泪是关键:泪水不能久陈,现用现取;不能有异味,供泪者得节制饮食;量不能多更不许少,尤其不准混入杂质。每次皇帝进丹前一个时辰,伍公公会捧着玉瓶上门,守在一旁寸步不离,虽有屏风遮挡,想找人替哭却是根本不可能。每组另有两人候补,以备所需。人数不足,便再向宫外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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