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做工繁复的各色糕饼,就连瓜果都要精心雕琢,每一样都得说出一套吉祥的祭辞出来。
贡香得七八个人守着,非得燃到日东升,月西落这场祭祀才算结束。
可虽漂亮,却没这样的热闹。
「宫里都是在湖上放灯,平静无波,放下去总要拿手赶一赶才会飘走,没在河里好看。」谢暄眉眼微落,好像一下子没了方才的兴致,馀光里暗影恍惚而来,额头已贴在傅行简掌下,他拨开,
「不热,只是有点累。」
「回去吧。」
「不。」谢暄拒绝得却极快。
傅行简起身,瞧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微厉,「大夫虽说无大碍,可昨夜到底是受了寒,再晚天就更寒凉了。」
「我想放灯。」谢暄指了指那个施灯的摊子,摊子上还挂了许多吉祥话,会写字的人毕竟不多,僧人将祈福的话写好了放进灯里去,倒是无需父母长辈亲自书写,「有几年没放过了,放完就回去。」
傅行简朝那方向看去,大约整个虞县的人都在朝摊子那儿挤,取灯谈何容易。但他还是转身取下氅衣,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先是弯腰掂了掂茶壶,又看了眼桌上剩馀的糕点瓜果,这才道,
「茶水吃食都够,你就坐这儿等着我去取,我不回来绝不可出这间屋。」
当他是三岁小儿吗,他为什么要出去,傅行简现在果然是罗嗦地得紧。
谢暄嘎嘣磕开一颗瓜子,用舌尖剥进嘴里,咬出满口的清香才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傅行简的身影消失在虚掩的门外,谢暄凑到窗前向下看,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他出门的身影。
他很好认,个头本就比一般人高出一大截,头上还戴着冠,披着的氅衣随着街边店铺的灯火暗溢着光彩,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谢暄收回目光,又拿了颗瓜子,可还没咬,耳边就砰的一声轻响。猜是小二,他漫不经心地朝门那边望去,待看到推门之人神色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你?!」
怎么会是在夏修贤府中遇到的那个外族人!
谢暄朝窗外望了望,傅行简的身影已经遍寻不到,只得再看回来,眉心微锁,眸色威厉地沉声道,
「你走错房间了,出去。」
外族男人闻言挑了挑眉尾,反而又靠近了几步,「我没有走错,我在找你。」
男人正站在一个烛台边,闪动的灯火轻易地穿透了他的瞳孔,仿佛猫眼一般泛着淡淡的,不同寻常的金。
金瞳?
谢暄心头微震。据他所知,只有北狄的王族是金瞳。
先是出现在夏修贤的府邸,又出现在虞县,这个北狄王族到底是要来做什么,为什么会缠上他?
不,不会的,夏修贤没必要将他的身份透露给北狄人。
「原来,是他买走了你。」男人颇为感叹,「害我在守备府翻找了数日。」
买?什么买走?这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不会讲楚话就不要乱讲,出去!」
谢暄强忍着不适看向男人的眼睛,而男人却在与他对视后眸色微微一亮,继而那露骨的眼神仿佛将谢暄一层层剥开似的,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欲望。
谢暄神色微变,清了清微痛的嗓子,准备喊茶楼的人来,男人却压抑了目光,抬起手来,
「你是不是想要这个,给你。」
谢暄瞟了眼他手中匣子,心头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人竟一直跟着他们,莫非他要找的人真与自己十分想像,才会三番五次地认错。
「我不要。」
谢暄喉咙又开始干涩的发痒,掩口低头咳了几声,眼梢中一晃,瞧见了男人身后露出方才那盏兔子灯的一角,心头更是翻起一阵怒气。
当他真看得上吗,拿这些不入流的玩意儿来哄骗他。
「出去。」谢暄本就暗哑的嗓音愈发低沉,下颌轻抬,双目微敛,眸光中翻涌的愠怒中自带一丝威蔑,「不然定会教你后悔。」
男人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而后仿佛被火燎一般,眼底燃起兴奋,步步逼近。
一股威迫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谢暄一震,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墙壁顶在背上,他这才发现竟是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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