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亮一隅,地洞下面空气有些?稀疏,那火色也很快熄灭,但这么一会儿时间,也足够看?清,这长?阶之下的空间并不小。
“公?子与?少夫人稍等?,我先去探探。”元勘已经踏出?了一只脚,却被?谢玄衣拦住。
“我去。”他说完,不等?别人反应,已经纵身而下,身形如?一道黑烟般消融在了黑暗之中。
显然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身法。
只有程祈年?在看?到谢玄衣的身法后,脸色略微暗淡几分,似是想到了什么过去,转而却又想到了两人方才在马车中的剑拔弩张,不由得在心底轻叹一声。
他的确对谢玄衣的身世早有猜测。
又或者说,不全然算是猜测。
他在永嘉江氏中的身份的确尴尬,不受重视,却也并非真的一个人都不认识,否则最多?知道永嘉江氏天下人皆知的长?水深牢,绝无可能知晓,那深牢之中,还有一座擂台。
那擂台上一层一层都是血,新鲜的血覆盖着陈旧,斑驳血腥,仅仅是靠近都难忍耐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又或者说,擂台只是遮羞布般的雅称,更?多?的人会将此?处称作斗兽台。
环形的台中是斑驳的血,但那些?血却分毫无法溅射到观赛的达官贵人身上,猩红的色彩只会成为刺激感官的液体,生死在此?处都不如?赌注代表的银钱重要。
斗兽台中豢养着无数奴隶,那些?奴隶有些?是在外界无恶不作之人,有些?是已经被?关押到厂水深牢的犯人,也有不被?外界所容,无处可去,想要在这里舍弃一切,换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的人。
所有这些?人的共同?点只有一个。
他们都非凡体之人。
这些?修行中人平素似是超脱于凡俗之外,多?少有高高在上的意味,更?不必说如?今圣上礼遇玄天塔与?平妖监,捉妖师的地位自然愈发超凡脱俗。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会感念捉妖师的好,他们总会选择性遗忘捉妖师在平妖戡乱时的牺牲,只知道享受无妖的平静,再反过来对他们所受的礼遇感到不平。
可在这座斗兽台中,只要拿到入场资格,凡体之人也能看?到那些?修行之人之间的鏖斗。
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了。
能在斗兽台上连胜十场,便可以洗去奴籍,离开这座暗无天日充满血腥的长?水深牢,就为了这一点,就算上了斗兽台后生死不论,也总有前赴后继的人想要来搏一搏。
很久以前,程祈年?就清楚地知道,玄衣就是其中无处可去,想要在这里舍弃一切,换取一个新的身份的人之一。刚走近长?水深牢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说,自己名叫谢玄衣,好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有不可为人说的过去,也没有人在意他的谢,究竟是哪个谢。
同?时,他也是在长?水深牢的斗兽台上磋磨许久,断骨断剑,全身没有一块是好的,但最终还是站在那座能够吞噬人的斗兽台上,连胜了十场,终于走出?了长?水深牢的人。
而方才谢玄衣所施展出?的身法,便是从长?水深牢的斗兽台下学来的,所以程祈年?才能一眼认出?来,再想起那些?有关谢玄衣的过往。
谢玄衣的谢,如?今看?来,毫无疑问,便是扶风谢氏的谢,而他的真实身份,便是扶风谢氏那位本应已经葬身火海的二公?子。
程祈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谢玄衣隐姓埋名,连面容都要遮掩地加入平妖监,所为之事,想来无非是弄清三年?前的灭门真相罢了。
他与?自己的大哥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两相配合,的确是很好的计策。
……如?果?,他的大哥,真的是谢晏兮本人的话。
程祈年?的眼底带上了一丝深思。
谢玄衣知道谢晏兮究竟是谁吗?
……
谢玄衣如?一缕轻烟般顺着土阶墙壁而下,落地无声,然而铺天盖地的尘土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动,没入口鼻,他强忍了片刻,才将想要咳嗽的欲望压了下去。
这样充满了尘土、极度干燥的黑,与?斗兽台下面暗无天日却带着腐烂潮湿气息的黑并不相同?,却让他蓦地回忆起了那一段暗无天日的岁月。
谢家灭门之时,他并不在场。他因为贪玩和不着调,白日里与?一群纨绔打了个赌,就赌大家都在周遭的山上埋下宝箱,看?谁的能被?别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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