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含笑说:&ldo;你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吗?归隐山林,从此天高水阔,自由自在,而且,我知道他前脚刚走,宋灵均后脚就跟上他了。这一下,连如花美眷都有了,他们尹氏的血脉定会世代绵延下去。&rdo;
经他这样一说,我倒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归宿。心情舒畅了,便又想起些琐碎事情:&ldo;母后命人传来信,想把润儿接到祈康殿里住几日。&rdo;我见萧衍脸色暗了一瞬,便故作嗔怪:&ldo;衍,你说润儿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母后怎么又来跟我抢?&rdo;
萧衍依旧沉默。我知道他为了当初姜弥起兵造反时,太后频繁召见萧暘而深深介怀。他找了个理由,把萧暘赶回了封地,可却不能找个理由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驱逐,这样僵持着,苦的还不是自己吗?
我叹了口气:&ldo;那日母后来找我,话里话外,不是提及润儿就是提及芳蔼,我想她是挂念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子的。那种情景,我到底是个外姓人,又跟尹氏联系密切,她不放心我也是寻常。衍,你还有母亲,要好好珍惜,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rdo;
萧衍的额间数道纹络倏然松开,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ldo;那么你知道母后最近又跟我提什么要求了?&rdo;
&ldo;芳蔼看上了翎卫羽林里的一个中郎将,叫……燕鸿,母后非要我给他连升两级,赐婚给芳蔼。&rdo;
我又捏了一块红豆乳酪,眨巴眼看他。
萧衍显出几分忿忿:&ldo;那是个什么人啊,粗鄙不堪,大字都不识的几个,一说话还带口音,这样的人也能当我的妹夫么?芳蔼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让一个谢道蕴给刺激坏了?&rdo;
我等他竹筒倒豆子般的一股脑儿说完,轻声说:&ldo;那芳蔼喜欢,你还能棒打鸳鸯?&rdo;
萧衍瞥了我一眼,露出几分质疑:&ldo;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儿啊?&rdo;我抿唇鼓嘴看他,缄然不语。
&ldo;不是,我怎么觉得最近你们都连成一线了,专门合起伙来对付我。&rdo;
我高深而颇为同情地掠了他一眼,心想你才发现啊。他正列开一道要审问我的阵仗,宫女将酸梅汤呈了上来,我端起来猛灌了一口,抱怨道:&ldo;怎么是热的?&rdo;
萧衍嗤道:&ldo;你还想喝凉的,冰的?你知不知道没几个月你就该生了,御膳房那帮人不想活了才敢给你制冰的。&rdo;
我又端起来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唇,&ldo;没味儿。&rdo;萧衍夺过来喝了一口,眉宇皱到一起,叫道:&ldo;还没味儿?酸成这个样儿怀的是个男孩儿吧?&rdo;
&ldo;可我昨天还想吃辣的。&rdo;我默默数算了日子,&ldo;仿佛想吃辣的时候多一些。&rdo;
萧衍用手抵着额头,将视线凝在我的肚子上,哀叹道:&ldo;还没出来就这般刁钻,这要是出来了非得是个乖张性子不可。&rdo;我想了想,决心趁着有孩儿傍身摸一摸老虎尾巴,添油加醋道:&ldo;我看挺像你的,阴晴不定,乖张刁钻,所以,你就别抱怨了,都是你的血脉,不像你像谁?&rdo;
萧衍果真拿眼瞪我,我摸着肚子回望他,幽幽淡淡地说:&ldo;你可别吓我,我现在受不得惊吓。&rdo;
他瞪了我好长时间,最后恨恨地说:&ldo;等孩子生出来了我再收拾你。&rdo;这样毫无震慑力的威胁我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出。萧衍弯身将酸梅汤端过来送到我唇边,&ldo;趁着还有些温度,再喝一点吧,喝完了早点睡。&rdo;
蜡烛上的火星烧得噼里啪啦响,在强壁上缭绕出纷乱的影像。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那酸酸甜甜的滋味顺着喉线滑下去,不知怎得,竟让我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我抱住萧衍的胳膊,认真地问他:&ldo;衍,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如你意了吗?&rdo;
他一怔,垂眸看我,眼中满是柔情蜜意,&ldo;当然了,年少时我所期盼的一切都拥有了。你,润儿,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在这方寸之间,外无强敌,内无忧患,我能保护你们周全,还有什么不如意得呢?&rdo;
我大受感动,于是摇曳着他的胳膊,温温甜甜地说:&ldo;那……既然这么如意了,我再喝一碗姜丝玉米羹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我保证,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遭……衍,你别走,我保证最后一碗,喝完就睡。&rdo;
第146章
秋色连波,寒烟生翠,正是芙蓉花开得最妙的时节。我好容易盼到了临产的时候,可这孩子忒别扭了,一会好像是要出来了,一会又没了动静。折腾了一天一夜,我渐渐疲乏无力,躺在榻上,蒙着汗珠歪头看萧衍,戚戚悒悒地叹道:&ldo;我真是尽力了,总也生不出来,衍,我不会死吧?&rdo;
萧衍的脸色发白,握住我的手,&ldo;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rdo;他顿了顿,像是来了气,&ldo;这孩子折腾了咱们好几月不算,现在又磨磨唧唧地不肯出来。他乖乖出来便罢,再折腾你咱们就不要了,反正我们已有了润儿……&rdo;话音刚落,便听接生婆子大喜着叫道:&ldo;头出来了,娘娘再用些力……&rdo;我思索着这莫非是被他爹的一句话给吓出来了,迷迷糊糊的,就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出来了。
是个女孩,跟当年润儿一样浑身皱皱巴巴,看不出什么模样。可等过了几天这一身皱皮褪下,看清楚眉眼,人人都滋滋称奇,说美得如秋风中的芙蓉花,看得人心生醉意。吹弹可破的雪嫩肌肤,一双乌黑静澈的凤眸,小巧圆润的鼻头,精心雕琢出来的轮廓,看上去与萧衍一般无二。由小可见就是个美人胚子,萧崵给我出主意,说女孩长得太好看怕是难养,应该起个粗糙些的名字,比如大虎,小虎……他说这话时没留意萧衍正下朝回来,在他身后直瞪了他好几眼,冷飕飕地说:&ldo;你以后生了女儿就叫大虎,再生个叫小虎,要是敢不叫这名儿,就是欺君,等着吃牢饭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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