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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见信如唔...关于伯父恢复职位的事情,我父亲已经在从中斡旋,相信不日便会有好消息...】
寒冬时节,胜利农场风霜雨雪不断,苏念手里紧攥着两页信纸和一个黄皮信封,快步赶回家去。
信是苏念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几天前从省城寄出的,洋洋洒洒两页纸,苏念一目十行地扫过,看到父亲有机会恢复职位便无心关注剩下的寒暄。
一路甩着两条麻花辫回到破旧的茅草房前,苏家过去在城里住的红砖楼房,现在住的是胜利农场最差的茅草房,刮风下雨,房子像是要被掀翻似的。
可这会儿,苏念心口起伏,脑子里只剩下恢复职位二字,微微喘着粗气,推门而入。
“妈,和平哥寄信来了,说赵伯伯正为爸恢复职位的事情努力,有很大希望。”
苏念平日里最是冷静,这会儿被振奋人心的消息一头打来,说话竟然是少有的不利索。
苏母郝秀红正在屋里纳鞋底,自打一家随丈夫下放,家里日子难过,过去衣食无忧的生活一去不返,什么都要节省着来,曾经两手不沾家务的郝秀红也操持起针线活,就是将眼睛熬得难受,看东西看不大清了。
闺女叮叮咚咚跑回家,一阵激动话语她没听清,只隐约听到恢复职位二字,这两字沉重又遥不可及,郝秀红放下针线,慌忙起身:“念念,你说什么?”
苏念看向下放七年仿佛苍老了十七岁的母亲,难得激动道:“妈,爸要恢复职位了!”
恢复职位四个字在苏家是禁忌,是一家三口心底的梦,无法轻易言说。
七年前,时任松城大学教授的苏明德被人举报家中有外国书籍,与海外还有密切书信往来,苏明德被带走调查,不少人们冲进苏家,一番搜刮后,苏家一片狼藉。
那一年,苏念只有十三岁。
苏明德是家中主心骨,学术界专家,备受尊敬推崇,郝秀红是银行职员,平日里也养尊处优,过着富足生活,将唯一的闺女苏念养得聪明漂亮,天真可爱。
一朝落难,苏明德被打成右.派分子,又因为大学教授的身份划分了成分,成为人人喊打的臭老九,过往身边的同僚学生大多避而远之,只余几个好友施以援手,多加奔走。
其中,邻居兼同僚赵华良最为尽心。
郝秀红和苏念孤儿寡母,在苏明德被带走调查的日子里孤苦无依,幸得赵家人暗中接济。
最后,苏明德在多方奔走下,被判下放农场接受改造,妻女无依无靠,也毅然决然跟随苏明德下乡。
下放农场改造的日子难过,苏家人顶着右.派分子和臭老九的帽子遭人唾弃,往日去到何处都备受尊敬的苏教授零落成泥一般被指指点点,任谁都能踩上两脚,被人扔烂菜叶扔牛粪,干着重体力活;郝秀红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干活生冻疮,腰背酸痛直不起来,落下一身病根;而原本无忧无虑长到十三岁的苏念更是人生突变,从一个天真聪慧的小丫头长成了冷静沉稳的大美人,硬生生洗去一身稚气。
小时候的她娇气可爱,那样的世界却像是上辈子,早已在下放农场的刹那生生割裂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快给我看看。”
郝秀红眼含热泪,接过闺女递来的信纸,一目十行扫过,直到看到恢复职位二字,眼泪瞬间滴落,在信纸上打出一圈水晕,“好好,好。”
郝秀红激动握着闺女的手,仿佛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余一个好字。
“妈,爸应该快到家了,我出去看看。”
苏念等这一刻等了太久,这会儿,一颗心仍旧剧烈跳动着,难以自控。
安抚了情绪激动的母亲,苏念转身往外去,刚走出院子就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响起。
苏父过去温文儒雅,永远穿着中山装,衣裳熨烫得干净舒展,梳着干净利落的头发,面上平和慈祥,讲话风趣幽默,是松城大学里最受学生欢迎的教授。
可现在,经过七年下放,四十九岁的苏明德却已老态龙钟,面目沧桑,往日最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松垮凌乱,掺杂着根根银丝,一抬头见到闺女,死气沉沉的眼里燃起最后的亮光。
只那亮光微弱,伴着苏明德费劲在嘴角扯出的一抹笑意,忽明忽暗。
“念念怎么出来了,外头冷,快回屋去。”
声音闷而发虚。
“爸。”
苏念上前扶着苏明德,心中五味杂陈,欢喜多,欢喜之后又是怅然,“赵伯伯说,你应该能恢复职位了。”
手中的干草柴火瞬间落地,苏明德僵在原地,微弯的身躯像是一张弓,却早已没了利箭。
细细读过信,苏明德百感交集,面上喜色难寻,说不清各中滋味,盼了太久的恢复职位在绝望之际出现,最是令人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