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只是把他当成了个玩意,打发时间罢了。
他无法探测人心,也无法知道皇后这些施舍出来的慈爱中,能捡出几片真心。
但在这宫墙之中,皇后那些关怀以及温声笑语,无疑给过他一丝温暖。
而这些温暖,在张玉庄逐渐深入之后却变得奇怪又难堪。
他越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就越觉得痛苦。
于是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没有事。”
但把自己血淋淋地剖开来瞧,他其实也幻想过有人爱他。
在那个幻想里,有人爱他,他也有人可以爱。
此刻,看着歇斯底里的皇后,张玉庄才第一次明白,原来母亲疼爱,是这样的。
活着不容易,他理解皇后的利用。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妄想。
张玉庄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道袍,已有三年未曾换过,脚踝露在寒冬酷暑里。
这是一个落魄皇子的象征,莫说旁人看了会觉得有什么,就连他本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内心深处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皇后娘娘。”张玉庄轻声说道,“司天台上很冷。”
皇后闻言,狂怒的表情凝滞起来。
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
张玉庄站在原地,不敢眨一下眼,生怕错过什么。
皇后的表情从惊愕迅速转为更深的愤怒,她面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厌恶和轻蔑,声音尖锐地是划破一室寒冬。
“你这个疯子。”皇后厉声喝道,“怎么,现在还想来装可怜?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指望本宫能关心你?”
张玉庄僵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儿臣明白了。”
皇后又质问了他几遍,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会染瘟疫,张玉庄只回望皇后保重。
“这玉。”皇后的目光忽然落到桌上那杆玉笔上,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是安儿从本宫这撒娇要去的玉料,你……”
张玉庄沉声回:“这是太子殿下送儿臣的生辰里。”
“你也配!”皇后怒极,冲至桌前一把抓起那玉笔,狠狠摔在地上,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安儿对你向来重视!若他知道,你因为一己私欲而眼睁睁看他染了瘟疫不管,他会怎么想。”
皇后此时笃定张玉庄必定是早就预料到这场瘟疫会伤害太子,此刻再多解释她也听不进去。
张玉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他看着地上断裂破碎的玉笔,感觉自己身上也有什么东西一同碎在了那里。
“儿臣过去是敬爱您的。”张玉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今以后,你我只余君臣之礼,再无母子之情。”
皇后刻薄地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本宫真心爱护你吧?你难道想着本宫会把你视如己出?”
张玉庄缓缓抬头,直视皇后的眼睛:“臣幼失恃,蒙娘娘之恩,得庇护之所,成长之本,不论结果,娘娘对我有恩。”
“但这是臣能允许娘娘在司天台上最后一次发作,望娘娘谨记身份,臣身为监正,司天台关乎国运,若再有下次,臣当秉公。”
“你我之间没有死仇,也断了生恩。”
“我依然尊重您,但不会再敬爱您。”
皇后听完这些话,脸上的表情犹如云层翻滚。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有死仇你该如何?”
张玉庄回:“那么您就是我的仇人。”
“少在这风言风语。”皇后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重新恢复愤恨,“你这野种以后少和我的安儿来往!”
“娘娘保重。”
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张玉庄弯下腰,一片片把它们捡起来,也收拾着自己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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