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郝瑗的头猛地一转:
“你说什么?”
“自金城起事以来,”年轻将官的声音非常恳切,“父亲您为大秦运筹帷幄、呕心沥血,打胜了多少场必败之仗,这才有了大秦国,这方圆数百里的基业。
可皇上他对您呢?
表面上言听计从,背地里百般猜忌。
以您的功绩,即使晋封三公,位居一品上柱国也不为过。
可连宗罗睺那样的贼寇都封了公,您却只得了个区区三品的卫尉卿,品位还在那宗贼之下。
此前,我大秦与唐军在高墌城的一战。
若不是您的劝谏与献计,皇上他早就弃甲降唐了,哪来的大胜唐军?
可此战刚结束,皇上见您声望日隆,马上就以您身患小疾、无力从军之名,除了您的行军大将军之权。
还把您赶回了这上邽城里,给那二皇子薛仁越做了个副手,手里无兵无权。
父亲,这口气,您怎能咽得下去?”
他所说的“皇上”,当然就是那西秦的开国君主,西秦霸王薛举了。
这年轻将官身为臣子,敢这样说自己的君主,这可是大逆不道。
可郝瑗听了,却是沉默不语。
年轻将官继续道:“如今皇上暴病而亡,他那大皇子薛仁杲继位才不到三个月,就被李世民大败于浅水原,我二十万大秦军队化为乌有。
薛仁杲他自己,也被押往长安斩首了。
整个大秦,就只剩下这座上邽城,这两万不到的兵马。
可您再看看,这留下来的二皇子薛仁越。
他整天一副佛门居士的模样,说什么要修行佛法、解救大秦众生,可背地里却是沉迷女色,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这就算了。
这薛仁越的父兄,都被李唐敌军所杀。
如今仇敌兵临城下,他身为大秦晋王、天水镇军大元帅,本应抛弃一切、身先士卒,领兵与敌决一死战。
可薛仁越他人呢?
自从唐军围城以来,他就躲在宫里不出,不知道做些什么。
上邽城所有的军务,都留给了父亲您一人承担。
此前,城池几次危殆,您和几位大臣数次入宫觐见,都被他拒之门外,根本没有丝毫忧家忧国的举措。
这样的大秦,这样的薛家人。
父亲,您还值得保么?!”
“住口!”
郝瑗一声厉喝,把年轻将官的话打断。
他望着茫茫的夜空,良久,忽然长叹一声:
“想当年隋朝之时,为父寒窗十五载,学得诗书满腹,本以为可以得评‘上品’入仕,为国效命。
可前隋门阀当道,高品的等级全都被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公子,暗中包揽去了。
像我这等寒门子弟,根本不可能得到好品入仕。
后来,前隋废‘九品中正法’,颁行科举之制。
为父喜不自胜,连年赴考之后,终于明经科三场皆位列第一,得中高榜。
以往有此成绩者,都是入朝为京官,甚至直接成为天子属臣。
为父以为,此后便可大展宏图了。
可谁知官职一下,只得了个下等县的金城县丞,流内最低的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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