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惟谦是和我在厄瓜多尔订的十万朵玫瑰一起出现在家里的。
彼时我正在等着参加Claire的毕业典礼,她房租到期直接搬到我家修改论文终稿,我们在讨论回贝里斯的日期——Claire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哪怕已经在美国拿到MD,她也不打算留在美国工作,她要回去建设家乡。
管家带着顾惟谦来敲门时,我正在看Claire平板里录的解剖实验,她戴着降噪耳机没有听见敲门声。我打开门看到顾惟谦,下意识挡住了他的视线。
但是他比我高出太多,一垂眼就看见了屋内的Claire,他难得热情地站在门口叫了Claire一声跟她说“?Hola!”
Claire态度冷淡地回他一句嗨,转过头继续编辑她的文档。
我把顾惟谦拉到走廊上,问他怎么会突然来。
“你不回家,我只能来陪你啊。”顾惟谦理所当然地耸肩摊手,仿佛我之前签好的离婚协议只是儿戏。他熟稔地打开我房间隔壁的客房,那是我父母为他准备的房间,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他独自来纽约,他都住在那里。
上次他在纽约见到SinSin,明明他和公公一起来的可以住他们在纽约的房子,但他非要住在我父母这里,害顾爸爸说他自己也只能觍着脸,陪儿子来住亲家这儿——这些事我父母早就同我说过。
“顾惟谦,你总不可能在美国陪我住一辈子吧?”我夸大其词,只想劝退眼前的男人,“你工作那么忙,我就不劳烦你为了我一直奔波了。”
“不劳烦,只要你肯和我回家,飞多少趟我都愿意。”
他还是那么执拗倔犟,不如意的事一定要拧到他顺心才好。
可是他顺心了,我就不顺心了。
我忍不住给他添堵,“就算我不跟你回家,你也不能赖在我家吧?拜托你搞搞清楚,我已经签完离婚协议了。”
“但我没有签字啊,”顾惟谦现在听到“离婚协议”,反应也没之前激烈了,看来是已经免疫了,“离婚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吧?常自翩。”
又是这句话。
我有点生气地想要夺门而出,却被顾惟谦一把攥住手腕往回扯。
他力气很大,我就像跳到圆舞的最后一步般,被他拉回怀里,死死禁锢住。
我偏过头不给他吻,他就把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上,一寸一寸下移。我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捏住他的鼻尖堵住他的呼吸。他改用嘴巴吐气,一下一下的吹着我落在肩上的碎发。
我在家穿得清凉,吊带裙是露背的,他伸着长颈往我后背光洁的肌肤上长长地吐气,我被他弄得好痒,只好松开他的鼻子,去捂他的嘴。
他竟然伸出舌尖舔我的手心,像调情一样。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地甩开手,整个人往后仰,不愿意沉溺在他的臂弯中。
他轻轻笑了一声,目光坚定地俯下身追来吻我……
终究被他得逞。
我被他越吻越迷糊,裙子的肩带快要被他从肩头剥下来时,如梦初醒地用力推开他。
我看到客房那面梳妆镜映出那个唇彩糊出唇线,衣裙凌乱,眼神更是迷乱的自己,心中大骇。
“顾惟谦,你能不能别随便对你提了离婚的前妻发情啊?”我率先出声指责他,“Claire还在隔壁呢,你别想乱来!”
“她不在隔壁就可以了吗?”顾惟谦仿似一面油盐不进的铜鼓,敲打他一下,他回响得更嘹亮,“常自翩,你以为你一直重复‘离婚’二字,我就会知难而退了吗?你连为什么要离婚都想不清楚,为什么还执意要离婚呢?我们在船上的时候,不是都为了彼此做出改变吗?这还不足以成为我们让这段婚姻继续的理由吗?”
我摇摇头,“我想清楚了,我想得非常清楚,我不想和你回台湾。”
“那不回去就好了,为什么要和我分开?”
顾惟谦的声音低低的,他惯会用温柔浸润枪药,把人击穿。
我死守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我最好朋友知道的秘密,不愿把它开诚布公地讲出来,伤害顾惟谦。
因为我太过了解顾惟谦是个怎样心软温柔、又富含同情心的人,万一被他知道他误以为的出轨,其实是我人生“最黑暗”的那一个月,他大概会一辈子都难以释怀吧?
哪怕我很在意那通因为工作而没有被他接起的电话,哪怕我在日本那暗无天日的一个月每天都非常非常想念我的丈夫,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些在意和想念对我来说,在一无所知的顾惟谦面前,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厄瓜多尔的十万朵玫瑰,不会随着我和顾惟谦的第一次旅行结束而黯淡,我人生这艘夜航船,也不会因为短暂停靠过与顾惟谦的这段婚姻码头,就再也无法离开港湾。
世间有太多无法预料的事,和预料到也无法掌控的事。
我没想到自己没能在此刻,果敢杀伐地对顾惟谦说出“分开是因为我不想再陪你走下去”这句话。
也没能想到,他会在Claire的毕业典礼那天,意外得知我在日本失明过一个月的事后,真的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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