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肤黝黑又瘦小,谈不上漂亮,但我却在其眼睛之中找到了能让自己灵魂共鸣的优点,那就是永远都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之火在燃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很快就相互吸引,发现了彼此之间的相同之处。当我向她坦白家庭背景之时,她却一点都没有嫌弃,反而劝我振作不要放弃。因为,她的父母也受牵连被靠边站,听上去情况比我家更严重。
但她却积极乐观,相信黑白不会永远颠倒,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她说了一句让我印象异常深刻的话:
‘就算在最困难最黑暗的时刻,我依旧愿意相信并等待光明,哪怕等待的时间是自己漫长的一生!’
就在她话说完的那一刻,我觉得眼前之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如果我错过她的话,必将会后悔一辈子。”
单从寥寥几句话,让周建国生出了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位陌生姑娘的想法。有些人的魅力并不来自于容貌,而是发自内心的人格吸引。
能让一贯来眼界颇高的沈荣飞说出上述斩钉截铁的表态,足以证明这位姑娘有超过常人的个性魅力。
“受工友们推荐,我有幸当选车间机电组组长一职,这算是对我过去3年时间工作的肯定。
得知你升任了技术科副科长,我替你高兴,也不会停止追赶你的脚步。10年后,说不定我就超过你了,尽管你比我要早工作3年时间。
我们三人从小就习惯了良性竞争,每次关键考试都要分出个胜负,也许这就是我们能在同龄人之中脱颖而出又齐头并进的主要原因。
因此,在这里,我向你和启南共同下战书,以君子之约看10年后谁的成就最高!”
以前大人们只看到军区三人组间打打闹闹,但只有其他当事人知道彼此之间都不服输,每逢关键时刻都在私下较量。
你的竞争对手决定了你所取得的高度,三人组之间既是朋友也是对手。
当然,周建国知道沈荣飞的10年之约,更多是一种鞭笞,以此来激励三个人继续一起共同向前奋斗。
10年后的1983年会是怎样的情况?
自己到时也虚岁38,估计依旧得在皖南山区工作吧,说句不中听的话到时人生基本已经定型,是好是坏都基本认命了。
在大多数小三线职工心中,都做好了一辈子在皖南山区支援建设的准备,周建国当然不会例外。
铺上空白的信纸,拿起钢笔,他开始回信。
“荣飞,得书甚慰,千里面目。
今年我有幸请到了探亲假,正在沪江军区大院之中给你回信。
刚才晚饭后,我特意到楼下散步,看了我们三个当年种下的小树。现在它已经亭亭玉立,开枝散叶,成为一方地主。而我们三个却天各一方,在外飘零,未能有所建树。
过年期间返沪,我发现沪江市变陌生了。虽然建筑和景点还是老样子,但人却不再是以前的人,我再也找不回当年熟悉的感觉。
小逸虽然玩得挺开心,但我知道他更喜欢山区里的氛围,并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
这些都在提醒我,沪江只是一座客栈,我真正的家在皖南山区。
看来不单是你,就连我,也早已经由种子发芽成为了新的蒲公英。”
两人分属不同的地方,却有着相同的心境,周建国体会到沈荣飞所说的落地生根论。
现在的他,无论是户口,还是真实表现,都已经不再是沪江人。
“所幸你已经有了人生另一半的目标,从你只言片语之中便能感受到她是一位奇女子,我衷心祝愿你们:缘定今生,比翼齐飞。
若你们将来度蜜月的话,请务必前来皖南一趟,我和启南在此恭候大驾,以解多年思念之举。
你提议的十年之约,我很赞同,届时大家成就孰强孰弱,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同时也极其期待四十不惑的我们共聚在一起时的盛况。
古人有云,一步先,步步先。
因为我比你早工作3年时间,所以10年后我应该还是跟你保持同样的距离。
反正我不会放水,想超过我的话,看来你必须得付出更多的努力,届时我会在山巅之处等着你。
……”
朋友易找,但知己难求。
在八零一一厂,周建国虽然有不少朋友,但能敞开心扉说心里话的却只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沈荣飞一人。
所以,他十分珍惜两人笔尖上的交流,每次回信时都慎之又慎。
他同样期待跟沈荣飞来一场看不见硝烟和舞台的隔空竞争,因为谁输谁赢他都会大声鼓掌为彼此喝彩。
只因为这是一场男人之间的十年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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