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不过是个寻常修者罢了,未斩三尸,七情六欲皆能被姹罗操纵。那些受魔道修士豢养的“魅”窥视了他心底的萌动,而后……
谢浔白猛然闭上眼睛。
在被姹罗拖进绮梦时,他已竭力清心明智,但梦境中垂落的大红帐幔仿佛是跗骨的灼焰,从眼底烧入心中,一点点侵占他的识海。
千工拔步床上,少女也是这样的姿势。她匍匐在他身上,眸光盈盈地自下而上看他。她没有哭,咬着束发的蓝白发带,青丝披散在她圆润的肩头,一只手撑着他的腰腹,慢慢探身,将吻与濡湿的发带落在他的眼尾与唇角。
她的肌肤白得惊人,她牵着他的手落在后背的系带上,最后的纱衣滑落,她的青丝化作落雪般的白。她的头顶生出玲珑的角,还有茸茸的耳朵,她歪着头朝他笑,眼中流淌的波光天真又澄明。
他知道这段绮梦出自藏青山最厉害的姹罗,甜腻的迷迭香催生他心底的贪和欲,让他在看到那张脸后混沌沉溺。
第一次,他推开了这个虚幻的影像,回头看三百步外,长街空空荡荡,没有昭昭的踪迹。
他再一次被卷入绮梦,还是那间燃着迷迭香的厢房,他把手搭在房门上,少女从背后贴过来,泪眼浸湿了他的衣裳。她哀切地恳求他留下,慌乱地踮起脚试图啄吻他的耳朵。
更不像了。
那只白泽从来不这样哭。
她是肆意的,会为做错事哭,为可怜的人哭,为身上的伤痛哭,却绝不会为留住一个男人哭。
谢浔白拉开那扇门时,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是昭昭,她会如何?
会凶巴巴地掉着眼泪威胁他,让他“站住”吗?
第三次绮梦,如他所想,扎着双丫髻的少女鼓着腮帮子叉腰瞪他。嗯……如果不是骑在他腰上,估计会更逼真一些。
他实在无法相信有一天昭昭会在旖旎的地方与他纠缠成一团,因为……她看起来就不太通此道,咳!
姹罗就是姹罗,除了在情|欲一道上动手脚,便全然不知身而为人的疏朗与克制。
苍云焰将最后一只姹罗焚毁时,他忍不住苦笑,其实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魔道手段无耻?若他道心澄明,便不会那三段绮梦。
从长街尽头走来,见到少女蹲在地上哭泣的身影后,他方警觉原来他所以为的萌动,已然成了会被外界轻易撩拨的刻骨情意。
但他不能抛下她不管,她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再度说了这两个字。
昨日他想,如果他恪守道心,在宣州事毕后与她告别,大抵可以及时止损。
而如今他却想,他不走的话,她会不会如同百年前奔上天极道戳他一般,朝他而来。
他开始贪了。
若说天道无为,那他是否可以放纵这条命轨继续朝意想不到的方向运行?
悬在半空的手松开,慢慢落在昭昭的肩头,谢浔白扶着她坐起身:“别哭了,这次意外,我们也不算没有收获。”
昭昭从他怀里抬起脸,顺道心虚地拍了拍他印着两片水痕的衣襟:“什么收获?”
她又小声补充道:“我突破金丹不算。”
还挺实诚。
谢浔白弯起眼睛:“那就是封妖镜中不仅有仙门和妖族,还有魔道。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们既然出现了,应当萌生了想分一杯羹的念头。”
昭昭想起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清癯少年,多年前仙门与魔道一战,因为焚月宫临时反水,藏青山重创,以藏青山山主为首的魔道三宗皆隐退避世,她不认得那个人,但在方才那不算交锋的交锋中,那个少年在用实力告诫她,要么死,要么退。
“这么说来,封妖镜中有他们非常需要的灵宝,是冲妖皇骨血来的吗?”
“不确定。”谢浔白沉吟道,“虽然封妖镜是封印恶妖的灵宝,但其中被捕的大妖太多,他们身上携带的灵宝和身死后留下来秘境都足够引起修仙界动荡,我们不知道魔道想要什么。”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先去找师兄师姐吗?”昭昭迷茫,“我们没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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