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俊生通过施展手段掌控了清平县的工商业,现在又准备插手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权力一旦失去了控制,必然导致极度的腐败。
现在花县长就是处在这样的情形下,全县上下除了歌功颂德,溜须拍马之声,根本听不到任何批评的声音。如果说之前花县长还觉得自己做事有纰漏,现在没有了这样的顾虑。认为自己拥有了改变世界的能力,毁天灭地再造天下的能力。
花县长组织成立丧葬委员会。这个丧葬委员会说白了就是垄断丧葬业,丧葬所要举行的仪式都要按照委员会的流程走。当然这里面阶级划分的十分清楚。比如说豪富之家死了人,最起码治丧要有三个月。这一个月之内要负责自己一甲之内所有人的吃喝,三餐必须有肉。烧车马要四匹马拉的豪车,房子要豪宅,棺木使用上等木材。事无巨细,安排的明明白白。如果严格按照标准办下来至少要花1000大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吃个三年五载都很富裕。很多豪富之家也觉得这确实太浪费了,可是光棍斗不过势力。
二等人家,也就是说像刘福生父亲这样的小地主阶层。还有那些小资产阶级。这些人治丧时间要达到一个月,安排自己街坊四邻的吃喝。可以一日管一餐,但必须有肉。烧的车马是就是普通车马。如果说豪富之家烧的是劳斯莱斯,那么地主阶层烧的就是帕萨特了。棺木使用中等木材。这样算下来地主出一次丧最起码要消耗三年的收成。
最后是普通人家,治丧不得低于七天。安排自己五服以内亲属的吃喝。每日至少管一顿饭。对于烧什么不做规定,规格不能超过地主之家。普通老百姓紧衣缩食也就刚够吃喝,这几天要管这么多人的饭食。一年之中就得有一两个月饿肚子。
这样算下来,去世之后的葬礼对于老百姓而言是一个极重的负担。后来刘福生家在解放后之所以没有评上地主,就是因为1943年的时候家族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去世,一年十二个月出了十个月的丧。不仅花光了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
在那个时候形成了一个专业的团体,专门吃丧。谁家有丧事,他比乌鸦都灵通,听着风就来了,胡吃海喝。这个时候本家大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老百姓辛辛苦苦的种田做工,居然吃不饱饭,还不如一个吃丧人过得舒坦。
所以说做人脸皮厚和心黑但凡占一样就不会混的太差。就怕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见不得别人受苦的人,自己泥菩萨过江还得顾着别人的感受。
对于农村最大的改变是这样的,往年是对着土地收税,现在对着人收税。
怎么解释这件事呢?比如说从前刘福生老爹有100亩田,这一百亩田如果产一万斤粮食,收取十分之一也就是一千斤。后来政府觉得这样收过分繁琐,因为每年要来核算收成,今年一万斤,明年八千斤的。索性定额收税就把总收成定为9000斤,每年交900斤就行了。如果没有田那就不收税。用现在的说法收的是资产税。这与清朝雍正皇帝时期的摊丁入亩一个意思。就是对着田产收税,不对人头收税。
现在变了,县里组织人口普查,登记造册,有了户口就得纳税。比如说刘福生家里的佃户,因为田产不是自己的只需要交给刘福生田租就行了。现在不仅要交田租,还要给县里交人头税。
其实这样做方便县里财政管理。基本上每年能够收入多少是可预计的。以前的时候人口少荒地多,很多地主就瞒报土地面积。这造成不能足额征税的漏洞。如果对着人征税的话,只要自己的工作人员认真负责就不会出现纰漏。
其实人类历史已经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就比如说收人头税。第一年的时候按照规定来征收。第二年是不是还要做人口普查统计呢?肯定不会。比如说刘福生的佃户,现在负担加重了,因为自己船小好调头。带着老婆孩子卷铺盖卷跑别的地方给人种田去了。但是他的户口并没有销户,还得征税。但是这一家确确实实不在本地了,那就摊派给所在的村集体。
这样一来,县里出逃的百姓不计其数,留下来的人负担进一步增加。进入民不聊生的新阶段。
往年农民都是交粮食,但是花副县长觉得收粮食会增加县财政负担。运输途中的损耗,储存过程中的损耗等等都要县里来承担。索性学习明朝张居正一条鞭法,改收货币。
这可就苦了种田的老百姓了,往年收完粮食交完公粮就算是一年的完结。现在收了粮食还要到县里去卖,只有把粮食换了钱才能交上县里安排下来的税费。但凡一个物件短时间内供大于求,必然导致价格暴跌。再加上无奸不商,那些收粮的商人趁机大幅压价。这就造成往年交一千斤,今年要交一千五百斤甚至是两千三千才能行。
花副县长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提前已经在各大粮商处成了大股东。
花副县长还假惺惺的成立了助农合作社,联合丧葬委员会发放贷款。如果没钱按照标准办理丧事,可以在县里办理贷款。如果没钱足额缴纳田税,助农合作社就给发放助农贷款。这些都是驴打滚的债,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今年不够贷款,明年不够又贷款。老百姓是越来越穷。
范军师活着的时候,种植鸦片必须按照十比一的比例种植。也就是说种十亩粮食作物,种植一亩鸦片。现在花县长取消了这个规定。美其名曰将自主权还给农民,让农民自己决定种植比例。而且花县长还取消了鸦片必须低价卖给县里的制度,自由买卖。
种十亩粮食也比不上种一亩鸦片的收成。加上现在县里征税的负担越来越重。农民是没文化,但是他不傻。这个账就是头驴也能算明白。省城做福寿膏的作坊收购价格比县里高出十倍不止。
这一年老百姓除了留出自己的口粮田,其他的全部种上了鸦片。
这一年老百姓确实过了一个肥年,那些全部种了鸦片的农户更是赚的盆满钵满。农民们觉得花县长简直就是活菩萨,观音下凡到清平县救苦救难的。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花副县长也是赚的盆满钵满,扩建的福寿膏工厂,今年的产量翻了二十多倍。名义上的范县长更是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现在不用参加那些无趣的会议不说,更是美女环伺,山珍海味数不胜数。今年的进项更是比往年高出数倍。殊不知有巨大的危险在后面等着他。
范县长的大公子范大成哪见过这个呀,自己在日本留学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整的。靠着财阀垄断,工业精益求精,工人加班加点拼命才国富民强,现在清平县在花副县长这番折腾之下,居然财政收入暴增数十倍不说,老百姓还实现了财富自由。现在范大公子对花副县长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江水。
穆勒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觉得贩卖福寿膏是个好买卖。索性把什么狗屁总参谋的职位也交出去。购买了一大批福寿膏,借着洋人在国内的势力,四处售卖。
刘福生总觉得这么折腾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又找不出具体哪里不对。现在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范大成成了花县长的铁粉。穆勒狠捞了一笔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自己的老丈人现在过上了醉生梦死的帝王生活。自己也借着关系倒腾点福寿膏赚点。
后来刘福生联系上了在天津已经晋升团长的姐夫葛天豹。还是葛天豹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葛天豹告诉刘福生,直系军阀和奉系军阀要开战。为了争夺华北地区的控制权。让刘福生多备点粮食以备万一。葛天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准备足够的粮食,这仗打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刘福生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一直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是农民不种粮食种鸦片,鸦片不能吃,真要是粮食紧缺了得饿死不少人啊。倒卖完鸦片,顺道去省城粮栈买了全家老小三年的粮食。自己就准备三年的,真要是打仗超过三年啊,再想辙。
自己提前偷摸的回到刘家洼,跟老爹商量找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起来。不能让村里的老百姓知道,一旦走漏了风声,将来打起仗来,自己家就可能被乡亲们拆了。刘满囤现在已经是风烛残年,一阵风可能就能把他带走。
“我时日不多了。以前咱们佃户住的那个院子现在一直闲着。两个偏房以前就是放粮食的地方。你要是想放啊就放在那里。咱家的粮食啊再吃个两三年不成问题。你爹抠搜了一辈子,总还是防备着挨饿的。”
“可是我买了这么多粮食回来,就不怕乡亲们犯嘀咕吗?”
“你就趁天黑的时候来送,别一次性送来。分两趟送过来。趁着天黑的时候干活,尽量别弄出动静就行了。”
“嗯,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你四哥的那个儿子,咱们可是说好的,你不能告诉他你才是他亲爹。你四哥也就这几年的活头了,咱不能让别人笑话。你懂不懂。”
刘福生明白老爹的意思,这几年其实刘福生也不好过。范小姐不能生养,丫鬟翠儿倒是能生养,连着生了两个傻儿子。再看巧儿生的那个小子,聪明伶俐,什么东西一学就会。这就是命啊,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行,我也不在乎这个。有没有儿子对我来说无所谓。你就放心吧,我现在乐得清静。”
刘福生偷摸的把几车粮食运回了刘家洼藏了起来。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为什么呢?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兵荒马乱的打起仗来了,你这里有粮食,就会被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盯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万一让人知道自己囤了一批粮食,那么这就是要命的东西。不要说土匪,那些饿极了的乡亲们也能把自己活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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