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谢洵蓦然被虚空中冒出的指尖轻弹额头，那是很亲昵自然的嗔怪姿态。

&esp;&esp;元妤仪收回手指，理所当然地责怪他，“谢衡璋，你怎么能这样，你之前可从未跟我说这样不敬的话。”

&esp;&esp;“别以为你现在是小孩，我就不会生气。”

她嘴里振振有词。

&esp;&esp;谢洵的心更焦躁，他如今年纪小，气性容易被激上来，冷声道:“那是谢衡璋，不是谢洵。”

&esp;&esp;她嘴里十句中八句不离夫君谢衡璋，那就去找他啊，何必在他耳边聒噪。

&esp;&esp;元妤仪还是，听他逐字逐句背诵，又问他更深层次的理解。

&esp;&esp;元妤仪看着对答如流的少年，忽然明白为何谢洵可以做到十七岁便在遍地的士子中脱颖而出，夺得会试第一的成绩。

&esp;&esp;他把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esp;&esp;考校很快结束，陆训盈含笑起身，抚了抚少年的头，赞道:“我们洵儿真棒，早些休息吧。”

&esp;&esp;说罢她便后退一步，谁料脚步刚动，她的腿像是突然脱了力，径直跌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esp;&esp;元妤仪眼疾手快地去扶，然而小臂又是径直穿过女子单薄的身体，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esp;&esp;谢洵仿佛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鬼魂，动作熟练地把人扶起，正要将人扶到床上时，却听她道:“我屋里有药，涂上就好了。”

&esp;&esp;陆母了解这个儿子的秉性，心思缜密，若歇在这儿，只会耽误他一晚上休息不好，这次入学机会难得，不好再跟主母翻脸。

&esp;&esp;谢洵的脚步没动，只道:“您在这歇着，孩儿去找父亲，去请大夫……”

&esp;&esp;陆训盈却勉力站直身子，额上冷汗涔涔，神情肃然，“娘跟你说过多少次，这话往后不许再提，你还是没记住。”

&esp;&esp;话音刚落，女子一摇一晃地往外走，她的双膝伤得厉害，完全使不上力，狼狈极了。

&esp;&esp;元妤仪怔在原地，隐约看见了谢洵眼底的泪。

&esp;&esp;少年上前搀起母亲多半身子，他的声音不高，应道:“我记住了，娘，我再也不提了。”

&esp;&esp;要藏拙，要让步。

&esp;&esp;万事能自己解决的，不可仰仗父亲。

&esp;&esp;谢洵走之后，元妤仪本想跟他走出屋子看看陆母的情况，却碰见一片看不见的墙壁，动弹不得。

&esp;&esp;她只好站在门边等着。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谢洵才回来。

&esp;&esp;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关窗、铺床、吹灯。

&esp;&esp;皎白的月光如碎银透过窗纱倾洒在屋里，元妤仪走到他身边，没有任何声音。

&esp;&esp;床榻很窄，只是一张陈旧的木床，他盖着的被子也很薄，甚至破损处还渗出里面的棉絮。

&esp;&esp;少年双眼紧闭，长睫垂下，他的睡姿很乖，平躺着，修长的双手叠在小腹前。

&esp;&esp;元妤仪飘到木窗边，她还穿着睡前那身月白寝衣，小腿在悬空的窗边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