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景天照例每日都来吃宵夜。大多数时候一个人?涮锅子,偶尔碰上吕掌柜有空,就请来作陪,或是工坊、分茶的伙计里哪位要来的,他也大方?相请。
哈哈笑着:“我初来乍到?,在京城实在没甚朋友嘛。”
蟹黄酱加入了工坊的货单里,新雇的人?手又充足,江满梨便也无需再亲自操心。出了货,让阿念送几坛子来铺里,客人?想吃蟹黄面了,随时都能?做。
不用亲自拆螃蟹,藤丫对这位孙郎君也没了怨言。加之孙景天此人?活泼爱笑,嘴也甜,跟谁都能?聊上一聊、夸上一夸。夸了几回藤丫勤恳能?干,藤丫竟还愿意笑着多看?他几眼了。
至有一日关铺前,江满梨与?孙景天恰聊到?工坊未来的生意规划,说得尽兴,干脆送他到?小?市牌坊前。折头回来,发?现藤丫眼神意味深长,站在铺门口看?他俩背影。
收洗时憋不住了,与?江满梨道:“其实那孙郎君……也挺好。”想想又道,“小?娘子与?他都是开朗爱笑的人?。”
江满梨知这小?丫头想说什么,笑问她道:“那林郎呢?”
藤丫“唔”了半晌,道:“反正?不如孙郎君热情。”
言下之意就是冷淡得多。偶尔跟好友俏皮一下,笑也只?对着小?娘子笑,对余下的人?虽温和,但说到?底也只?算得上中规中矩。
“我却觉得恩公?比孙郎君好。”霍书在一旁整理碗碟,闻言攥着两只?碗看?过来,“识人?不能?只?看?他言语,还得看?他作为。阿梨姐说是不是?”
阿霍这小?儿,真是看?什么都通透,不一般。然江满梨也不想遂他意,只?笑道:“大约是罢。”
“什么叫大约是……”霍书认真劲上来了,放下碗,“恩公?他虽说得少,可他做得多呀。阿梨姐可不能?不论公?道。”
掰着指头开始给她讲道理:“阿梨姐不舒服,他送粥。咱们?要搬家,他帮着寻宅子。怕阿梨姐住得不放心,遣了谏安大哥来。阿梨姐要买铺,他帮着打?点街道司。遇见那姓余的也是……”
藤丫光听见个“余”字已经变了脸色,阿霍知晓说错话了打?住,赶紧换一个:“我在街上遇见歹人?也是恩公?……”
这下连那一直不知所踪的小?六也想起来了。
江满梨笑容渐沉,霍书自个也感觉脊背有些发?凉,罢了,干脆收尾。
“总之就是恩公?好。”
-两间铺子中间的隔墙才敲掉一半,登时就能?感觉堂内开阔起来,终于不用脚跟对脚尖,挤挤挨挨的了。
然一头是横梁上悬满赛宫灯,墙也粗略粉刷翻新过,还算白净。另一头却古旧,墙壁上留着放货架积下的条条褐色印子,地?板不同?色,还碎了好几块。
光是刷墙铺砖倒好办。要命的是,新铺子这头因着没有后院,全铺只?有一扇门、未设窗。两铺一连通,一侧是光明舒坦,另一侧就暗得有些可怜。
青砖瓦房,敲墙扩窗,又要重新装整,所费银钱、时间便少不了了。江满梨心一横,干脆连桌凳一齐换作新的,厨房也重新布局,关门歇上他几日。
媛娘一听,乐了:“早就想去?买冬衣,听说灵鹫寺旁新开一家成?衣铺子,运来株洲的好绸缎,纹样可漂亮。阿梨要不要一起去??”
江满梨歪着脑袋打?算盘,琢磨接下来的花费。
食指恰把最后一颗珠子也拨还回去?,手头现钱就算是清空了。叹气:“不去?,买不起了。”
哪有小?娘子不爱美的,只?是眼下得先仅着生意来。想过上前世那般既有生意、又能?肆意花钱的生活,还是得更努力才行。
谁让这辈子没有老爸帮着铺路了呢。
于是乎歇了铺,媛娘竹娘邀着去?购物?,江满梨就每日来小?市当监工。设计布局一应管了,还顺带防着哪出浪费多,一个铜板都不多花。
江记一关门,遭殃的就是日日指着江记过活的公?家打?工人?们?。
这半年许,新政落实,国库紧收,各衙门食堂已是彻底闭了门,门槛都能?掸出一拃高的尘来。
有些个一开始垂死挣扎的,或是顶头大人?为着员工福利自掏腰包不让庖厨走的,也在数月之间被江记推陈出新的路数逐个击破。
可不是么,与?其吃衙门里的破食堂,不如把江记当食堂吃。上值前美美吃一顿,下了值再来爽一回。
贺骥宋钊、龚昱林柳请了允许,同?进孟寺卿廨房里,俱有些蔫巴。
孟寺卿一手捧着个油纸包了的、热乎乎的江米饭团,一手执笔批阅今日刚送上来的案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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