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腿上的贯穿伤很严重，痊愈已经是一个月后，春节已过，平京的初春仍旧有些春寒料峭，这个春节仿佛暗淡了很多，似乎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思，还沉浸在余皓离开的悲痛中。

贺昀一直在平京陪着余皖，公司的事物都交给了向云阔，这是向云阔和贺婉第一次在平京过春节，丝毫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向云阔看着一对儿女都处在愁云中也没有什么心情，只是一边照顾向暖一边打理贺昀在平京分公司的事物。

向暖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怀孕四个月的她依旧身材纤细，衣衫之下基本上看不出异常，周凛的心情很是复杂，忽然间他有一些不知道何去何从。

出院那天周凛收拾好行李时周冽已经办好出院手续在楼下等候，向暖和周凛正要离开病房时忽然从病房外走进来一个人，周凛一怔，竟然是余途远。

向暖看着来人也有些紧张，面前的长者苍老了很多，头发已经全部斑白，老年丧子之痛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快要令人窒息，余途远的神情依旧和蔼，眼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周凛愣了愣神终于找回了理智，恭恭敬敬地微微颔首，“余书记。”

余途远一步一步走近，站定在周凛的面前，笑容依旧和善，“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已经痊愈了。”

周凛的腿还有些活动受限，他的大腿肌肉被子弹贯穿，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余途远点了点头，“子弹贯穿伤需要耐心恢复切不可不注意，现在年轻感觉没什么，以后年纪大了身体可受不了。”

周凛点点头，心里早已翻江倒海般难受，喉结动了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余书记，余皓离开了，您，请节哀。”

向暖站在一旁默默不语只是微微颔首，周凛的话虽然真诚也发自肺腑，但是在此时，却显得苍白无力。

余途远笑了笑，眼中忽然有些浑浊，“我们既然送余皓进了部队就已经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他这个孩子要强，从小就有一个军营梦，军校还没有毕业时就申请要去前线，他妈妈担心，想让他去后勤部队，当时我也是被他妈妈说得有些犹豫，正巧有一个战区需要技术军官，就建议让他去试试。”

回忆渐渐拉远，余途远深深叹了一口气，“后来他在战区锻炼多年，可是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亲临战场的机会，我知道这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本来去年我们就想让他转业，可是他却不肯，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余途远的视线落在周凛的面庞上，年轻俊朗的模样中似乎有着一丝余皓的影子，“后来有一次和他长谈时他才告诉我，他说他很羡慕你，羡慕你能无所畏惧地驰骋在广阔的天地中，周凛，你知道吗？你是余皓最羡慕的人。”

周凛的心早已经皱皱巴巴地缩成一团，他微微垂下头，两滴泪落下，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内的嫩肉，双拳握紧，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余皓羡慕的对象，深呼吸，艰难地开了口，“对不起，余叔叔，是我害了余皓......”

余途远的眼眶已经通红，他哽咽着拍了拍周凛的肩膀，“周凛，不怪你，战场上就是这么冷酷和无情，身为一名军人就是要有为国为民牺牲的觉悟和准备，余皓做得很好，是我们的骄傲，可是，他走了，我们却还活着，其实，我们比他更难过。”

周凛的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情绪失控，余途远心里也揪痛着，却仍旧继续安慰，“周凛，相比余皓，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更难，叔叔希望你能放下对余皓的歉意和内疚好好生活，带着他的期盼幸福地活着，我想，这才是余皓最想看到的。”

说完，余途远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向暖身上，他能看出来余皓对这个姑娘的与众不同，甚至曾经因为她被信科网安控制而请自己帮忙，这是余皓唯一一次请余途远帮忙，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他目光沉沉，细细打量着向暖，他想再看一看自己的儿子喜欢的姑娘，一直以来，他和梁慧都在想象余皓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甚至一次一次在脑海里浮现有一天余皓带着心爱的姑娘回家见他们的情景，可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余途远什么都没有说，微微叹了一口气，原来，余皓喜欢的女孩儿是这个样子，聪明，优秀，坚毅，只是，他喜欢的女孩儿有了心上人。

余途远看着向暖笑了笑，眼中泛着泪光，“好孩子，好好地和周凛在一起，幸福快乐地生活，这才是余皓最想看到的。”

向暖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用力地点了点头，余途远说完那些话后转身离开，他知道余皓的离开会给他们的心里造成极大的心理障碍，就像他所说，活着的人更难。

周凛带着向暖回到平京周家，沈静檀已经提前让人将房间打扫过，还是周凛之前的卧室，只是装饰一新，而且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暗红色的床上四件套。

回家的第一顿饭是周家的团圆饭，这一天刚好是正月十五，周冽也带着楚燃回了家，沈叙白带着黎露和久久也来了。

下午结束工作会议后沈潭匆匆赶了过来，周家已经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周予安破天荒地和沈静檀一起在厨房忙碌着，客厅里的一众人都围着久久小公主转，周凛揽着向暖坐在沙发一角，沈潭站在门口处看着家里一片祥和忽然热泪盈眶。

这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团聚，餐桌上，周予安还是问了周凛之后的打算，在医院养伤的日子里，周凛主动向军区提出了调动申请，周予安有所耳闻，也劝过周凛，毕竟能回到平京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步，可是现在的周予安已经不再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儿子的身上。

周凛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坐直了身体，缓缓开口，“爸，妈，我和小暖已经商量好了，我们准备回安城，希望你们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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