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求字。情之一事,饶是严峰,也只能用一个求字‐‐求你信我是真情意,求你愿意许我一世同心。
他极少剖白自己,此时耳后也有些发烧,却还是坚持着继续说下去,&ldo;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何时喜欢你,但或许比我自己猜测的,还要早,还要久。至于喜欢姑娘,不过都是些江湖传闻,我第一次喜欢人,就是你。&rdo;
南玉听他说完,手撑在严峰大腿上,身体前倾,直视着他双眼问道:&ldo;你说你喜欢我?&rdo;这一瞬间他们离得极近,严峰曾经闻到过的,仿佛山间清晨雾气的清淡草木香气再一次萦绕在他的鼻间,他几乎是转瞬脸就红了,却没有避开南玉目光。
&ldo;是。&rdo;严峰低声答道,&ldo;我心悦你。&rdo;
南玉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反而害羞起来,垂下眼不敢再看严峰,眼睫不停颤抖,整张脸都红了,却没有退开。他跟严峰额头碰额头,鼻尖碰鼻尖挨在一起,然后轻轻碰了一下严峰的唇,小声问他:&ldo;是这种心悦吗?&rdo;
南玉没有听见严峰的回答,月光却照出了他们合在一处的影子,高大一些的将瘦小的那个紧紧抱在怀里,合成了一个人影,直到乌云将月亮遮住,便只有楼外芭蕉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南玉和严峰一同去见七哥。
男人身穿黑色巫袍,宽大的衣袖一直垂到地面,衣角边缘用彩色丝线绣满了毒虫蛇蚁,描述的是这些毒物相互撕咬的画面。他站起来走到南玉严峰面前,身量竟比严峰还要高出半个头。
&ldo;七哥。&rdo;南玉恭谨唤了一声,严峰亦行了见面礼。
七哥点头,他闭着眼,严峰却感到有目光扫过自己,像是被一条藏在暗处的凶猛毒蛇盯住。
&ldo;十一。&rdo;七哥开口道,&ldo;我养的那只七宝蟾蜍毒性不够,你去看看。至于这位,我有话要与他单独说。&rdo;
南玉看了严峰一眼,见严峰对他点了下头,示意无碍,才应道:&ldo;是。&rdo;离开了此间。
南玉走后,七便走回桌案后坐下,对严峰道:&ldo;坐吧。&rdo;待严峰坐在他对面,他倒了两杯茶,一杯端在自己手里,一杯推到了严峰面前,说道,&ldo;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rdo;
严峰笑了一下,没有答话,他低头看向茶杯,一只桃花色的蛊虫待在杯底,正抬起上半身,冲他威胁地震动翅鞘。
七叹了一声,继续道:&ldo;我连着拒绝了你七年,不让你见十一,直到今年十一执意要去中原,我以为是到了了结你们这段缘分的时候了,便同意了。我没想到,七年都不足够十一舍下你,也没想到,他竟然真地能把你带回来。&rdo;
&ldo;不止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可是我既然已经看清自己想要什么,就绝不会再反悔。&rdo;严峰端起了那杯茶水,继续道,&ldo;……我当年送十一到南疆,走时答应以后会来看他,后来虽然说是你阻拦在先,但我终究是失约了。我欠他一个承诺,正好用一生来还。&rdo;他话落,将杯沿放到唇边,仰头饮下了那只同心蛊。
七慢慢睁开了他的眼,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没有眼白,重瞳,他盯住严峰,确认严峰身上确确实实被种下了同心蛊,方才闭上眼,问他:&ldo;你在中原的父母呢?&rdo;
严峰答:&ldo;兄长会替我奉养。&rdo;
七继续问:&ldo;你的师父呢?&rdo;
严峰答:&ldo;他老人家若是愿意,可以来南疆,若不愿意,没我也可照顾好自己。&rdo;
&ldo;你与八方衙的关系呢?&rdo;
&ldo;十一身份特殊,我自然不能再为八方衙办事。&rdo;
&ldo;你这般绝情,我怎知你以后不能舍弃十一?&rdo;
&ldo;我不是绝情,而是这些人事,都没十一需要我,我也是一样。&rdo;
第三十二章从此休说身前事
严峰走出来时,南玉已经站在大殿外面等他。按岁数来说,南玉今年在中原也该及冠了,但是严峰遇见他的时候太早,便总是觉得南玉还是少年,是冰雪一般的,捧在掌心怕化了的宝贝。
南玉看见了他,对他一笑。他身后林海起伏如波浪,风过长空万里,好像世界都鲜亮了。严峰走上前去,南玉便在衣袖的掩映下偷偷牵住他的手。他们二人相携离去,南玉问他:&ldo;你之前八年,每一年都来了?&rdo;
&ldo;是,当年我送你来南疆时,答应过你要来看你,不过还是失约了。&rdo;严峰答道。
&ldo;没关系。&rdo;南玉说道,他垂下眼,去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ldo;我知道你来过,就很高兴。&rdo;
严峰没有说话,握紧了南玉的手,南玉一看,就知道他仍是有些愧疚的。
&ldo;你不必愧疚,七哥的手段,我比你更清楚。他不让我们见面,自有他的理由,何况木已成舟,何必再纠结过去?&rdo;南玉道,他停下脚步,直视严峰双眼,认真道,&ldo;你以后,尽可以日日看我。&rdo;他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又有点害羞,却还是水汪汪地看着严峰。
严峰笑着低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道:&ldo;那只怕我永远也看不够。&rdo;
新年将至,江南的落雪只在青石板路上铺了薄薄一层,青苔蜷缩在老旧的石坑里,留住了最后一点残留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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