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转了高铁,高铁又转了大巴,目的地终于越来越近了。大巴车平缓地开着,窗外就是小镇的风光。穿着朴素的行人来去匆匆,午后的风吹动树梢闷叶,冬的冷燥看得见。
睡了一路,这会儿应云睡不着了,目无交点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脑子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
大巴颠簸了一下,高子詹一个趔趄,滑了一把,幸好有安全带扯着他,不至于掉下座椅。他恍然惊起,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不知今夕是何朝。
“应云,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快到地方了。”
“哦。”高子詹坐了起来,从找了袋陈皮出来,抓了一小把,放进嘴里嚼,又把陈皮递到应云面前。
应云捏了一块,“谢谢。”
高子詹捧着陈皮嚼,咿唔咿唔含糊不清地跟应云谈起开公司的事情。
这是他们几个人的创业路,想想还真有点激动。高子詹在经商这一方面是很钦佩应云的,同是二十多年寒窗苦读,大学专业也是同一个,但应云看上去十分有商业天赋,谈起商务来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大巴停了,乘客陆陆续续下车,高子詹刚微站起来,就听见应云叫他。
“高子詹。”
“唔?”
“这是最后一次了,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知道,你放心。”
小镇的空气很好,就算是午后也无多灰尘。
陈长逝在艺术厅的工作有两天,落尾后有个画廊老板在那截了他,约了商谈。但是陈长逝心心念念回家看看,便推到第二天下午。
回家之后,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都已经两天了,想念几乎要把陈长逝淹没。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找到她,刚想按下,却突然转去微信。
陈长逝清了清嗓子,给应云发了条语音。又立刻觉得不好,迅速撤回了,之后跑去厨房倒水喝,看见了应云的杯子,经过剧烈的思想挣扎,他最终忍不住用了她的杯子。
折腾好之后,陈长逝重新给应云发了条语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内容。
她没有回,一直到第二天,到陈长逝该去和杨克管见面的那时。
“您好,我叫杨克管。”见陈长逝过来了,杨克管放下手机站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先递上了他的名片,“久仰大名。”
杨克管三十来岁的样子,对一个同辈用了对长辈一般的尊敬,那一字“您”,还真有那么几分谦卑和尊敬在其中,但陈长逝表以轻嗤。
“大名还没有,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必多谈,我的画不卖。”
画画只是业余,是爱好。陈长逝不想把作品卖掉,不愿意他的心血和情感仅仅是挂在别人家客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做装饰。
陈长逝瞥见了杨克管的手机屏幕,上面的照片是他的早期作品,色彩阴郁冷淡。那个时候,第一次和应云分离,他们天各一方,相见难。那时的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比大西洋广一些,再广一些。
陈长逝抬眸,看向杨克管。
杨克管笑意更深,“我们坐下来谈,您觉得怎么样?”
陈长逝坐了下去。杨克管把手机收起来,“我想要那幅画,不买,挂在厅里,嗯,馆子里有个名词可以沿用一下,叫招牌,是这样吧?”
陈长逝被气笑了。
“杨老板,注意你的用词。”
“我一介商贩,用不出什么好词,不过,”杨克管挥了挥手,叫来了服务员,目光却从未离开陈长逝,“陈家公子,基于您如今的住房条件,您妻子的工作,还有您的收入,请你慎重考虑。”
杨克管跟服务员要了两杯星巴克,继而又以轻快的语气跟陈长逝说:“其实您拒绝我也没什么,都说作品如孩子,我能理解您对于作品深切的爱,但是我对它实在是喜欢得紧,该天找人给我画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在创作者面前堂而皇之说要高仿的,杨克管是独一份。
这杯咖啡喝得并不那么融洽。
最后,杨克管笑着打开一个视频给陈长逝看——一个神似应云的女人跳下急流,去救落水的孩子。
并不是热搜,点击量也不多,不知道是那个乡下拍的英雄事迹,也难为杨克管找得出来。
“我知道这对于您来说很难,但我仍然希望你考虑一下。”
陈长逝没有把杨克管的话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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