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和帝摆摆手示意她平身,随即迈过门槛大步入室,坐在了外间主座上。他瞥了眼不远处屏风后端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影,道:“关在这鬼地方,委屈你了?”“雷霆雨露具是天恩,罪臣岂敢心存怨怼。”李元晟声音慵懒恣意,毫无恭敬谦卑之态。荣和帝神情不悦:“你在这儿不过三年,从前的教养礼数竟浑然忘记,连接驾请安都不会了吗?”李元晟哂笑道:“罪臣狂妄无礼,要不陛下治臣死罪吧,臣必定叩谢天恩。”王秀宁看着这对父子之间再度剑拔弩张,无奈地欠身告罪:“王爷身患狂疾神志不清了,言语无状、失礼之处还请父皇恕罪。”荣和帝没有回应,一双鹰目直直盯着披风后的人影:“朕还想与你说说封地的事宜,来日朕躺进皇陵,你总要有个去处。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朕就不必费心了。”“哈哈哈……”李元晟终于起身了,绕过屏风直面君父:“封地?陛下觉得罪臣还能活着走出幽宫吗?”荣和帝望着眼前一身素衣披头散发人,哪里像是曾经他寄予厚望、自幼聪慧的孩子。“朕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永远不会。”“是,您是天底下最圣明仁厚的君王。然而是景王能容我活着到封地、还是宁王能容我?他们亲兄弟之间都未必能相容!”李元晟神情愈发狂妄,眼圈微微发红,恶狠狠地一字一顿说道:“陛下,来日您的黄泉路上,定会儿孙相伴。”好一句诛心之语。王禄在门外听得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喘,生怕荣和帝气得失了神智当场拔剑砍人……还好还好这幽宫没有利器。荣和帝心口狠狠一震,呼吸渐渐急促,显然是气急了。王秀宁欠身再拜:“父皇息怒,王爷他神志不清了,请父皇保重龙体切勿与疯子置气。”荣和帝面色阴沉扫过一旁的茶几,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起身大步出门去。“陛下息怒……”王禄赶忙跟上去。荣和帝脚步一顿,厉声对王禄道:“找个太医来治治他的疯病,来年万寿宴,朕不希望看见他还是这副疯癫模样!”“是,奴才这就去太医院传旨。”屋内,月光透过门缝洒在地面上,李元晟望着那扇宫门重新封闭,久久不能平静。“万寿宴……他要放我出去?”王秀宁走上前挽住他的手:“明年是父皇七十大寿,老人家谁不想看儿女团圆?在京城的皇子总是要露面的。”李元晟沉默许久,忽然抬起右手抚过妻子的发髻,这三年她添了许多白发。“我死之后,你和长羲他们过安生日子吧。”王秀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胸膛:“王爷,父皇都说了会让您去封地,您要往好处想。”“他说的是等他躺进皇陵以后。”李元晟苦笑:“等到新帝继位,莫说你我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就连长羲也……”王秀宁沉默不语,她不愿去想、也不愿听到这些。李元晟走到屋檐下,上个月长羲大婚后才来过幽宫,今日自是不能再来了。长夜寂静,他举目望向夜空,皎皎明月高悬天边,月圆之夜人却不能团圆。“其实他想要的正是长羲那样的儿子。他多自私啊,只顾自己儿孙绕膝前,却将我的儿架在火上烤。”李元晟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苦涩,“是我拖累了长羲,我活着,对你们百害无一利。”王秀宁听得心慌,“王爷,您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天平上的筹码,岂能以利害权衡?长羲最孝顺,他定是听不得这种话。”幽宫外,荣和帝坐上了回太极宫的轿辇。他的体力大不如前了,到幽宫这段路已走得精疲力尽。他阖眼倚着扶手,方才进出幽宫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出现。“王禄。”听闻呼唤,王禄麻溜地跑上前哈着腰应声:“奴才在。”“今日是中秋,朕记得让膳房给幽宫送了羊肉、月饼、葡萄酒。”荣和帝反复回想幽宫内的荒凉景象,别说肉香味了,连一碗热茶都没有。“膳房送去了吗?”“回禀陛下,奴才亲自到膳房看着宫女送出去了。”“送到李元晟手里了吗?”荣和帝眉心一凝,脑海中的画面忽然定在了幽宫门口那一幕,“那几个侍卫,你可看清了他们从哪寻的酒肉?”王禄出了一身冷汗,“奴才、奴才方才粗看了一眼,他们好像用着膳房的食盒……”荣和帝眼神阴狠:“查清楚,他们若真敢私吞平王的膳食,杖八十逐出宫去。”中秋之后,宫里渐渐地流出一些闲言碎语。一向宽和的陛下严惩了几名驻守幽宫的侍卫,原因竟是侵吞平王的份例。“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位平王殿下却不是好欺负的。”“平王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再怎样生他的气,也不可能容忍底下的人欺凌这宠了几十年的嫡子。”“我倒是奇怪,中秋宫宴之后,陛下竟然去了幽宫?莫不是念起旧情,想放平王出来了……”“你是说平王要东山再起?”“想什么呢,这都半个多月了,你可听见前朝有什么风声?中秋团圆夜,陛下吃了酒念念旧是常事,若要为此放了平王,那是不可能的。”步入九月,洛都天气转寒,还未入秋,街道上行人却换上了厚重的冬衣。苏云乔挑了个晴朗日子出门到布庄,白檀替她打听到这两日布庄进了一批皮草,她准备给李长羲他们兄弟三人一人做一身冬衣。这前脚刚进门,就不小心听见了许多闲言碎语。那几人瞧见她进门,仓促地噤了声,神色尴尬地问了声好。掌柜打量苏云乔的衣着,将她带到二楼雅间,一边沏茶伺候着,一边命手下店员将皮草布匹送上雅间任贵客挑选。“这玄狐皮成色极佳,做成披风脖领穿在世子爷一定贵气。”“边上的鹿皮也厚实,一摸就知道能御严寒。”“兔绒比狐皮柔软些,给二位小郎君最合适不过了。”白檀说得头头是道,苏云乔想自己拿主意都找不出能挑剔的地方,她亲手检查过几张皮子,觉着没什么缺漏便把掌柜叫来结账了。“主子怎么不给自己选一件?”白檀抚一张赤狐皮问。苏云乔扫了一眼,垂眸端起茶碗,“嫁妆里头那些冬衣皮草我还穿不过来呢,何必花这个钱。”她那嫁妆里好些皮草布匹还是宫里赏赐的,比布庄的成色还要高一个档次,穿出去不会丢平王府面子。早在苏云乔唤人结账时,两名店员就提着皮草布匹下楼准备送上马车了,等到苏云乔起身欲下楼时,两人面带难得地折返了回来。“客官,外头清道了,车马行人一律不准过街,您恐怕得在小店稍等一会儿。”白檀诧异:“谁这么大排场?”掌柜推开二楼隔间的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说:“瞧这阵仗,是宁王凯旋回京了。”“宁王不是重阳进京吗?这还有五天呢。”“从北地到洛都近千里路呢,大军脚程快慢的事谁也说不准,早两日晚两日算不得奇闻。”掌柜感慨道,转而疑惑地问:“说来这种事情王侯府宅应该能提前听到风声,世子妃竟浑然不知吗?”苏云乔默然,冷眼盯着他。那掌柜自觉如芒在背,很快便反应过来抬起手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小人失言,世子妃大人大量,就当小人是个屁给放了吧。”苏云乔不搭理他,径自走到窗边放眼望去,远远地就看见宁王一行人声势浩大如游龙般在洛都街道中穿行,沿街楼阁高处不乏争相张望的身影,有来不及避让的百姓跪在街道两旁夹道迎接。宁王高居马上,悠哉悠哉地朝皇宫方向驶去,所到之处惊叫欢呼声不绝于耳,不少花季女子于高阁窥望其风姿,一颗芳心荡漾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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