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君臣二人正在谈笑,谷梁立没来瞧他的脸。“还是周侍郎心有家国,换个挑剔东西必然怪朕行事粗糙,不懂体恤。”谷梁立哈哈笑道,“朕么,也委实是粗糙的,便给人恨也不冤枉,可这心里如何不体恤几位大人呢?朝廷可还指望着大人们撑着柱角呢!”“圣上倚重,”周阁珍的腰更低了一些,“实是老臣的荣耀。”“都别那么客气了!”谷梁立摆摆手说,“周大人连日公务繁忙,很辛苦了。初儿也不是外人,都起来坐着说话!”倪彬立刻示意两个小宦送上圈凳,弓捷远看清没有自己的份,便往谷梁初的身后站了一站。谁知谷梁立的目光正扫过来,望见他的动作便开口道:“朕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同初儿一道请安的孩子可就是弓挽啊?”弓捷远又待跪礼,“回禀圣上……”谷梁立伸出手道,“刚平了身,别再跪了。”弓捷远闻言直了膝盖,重新说道,“回禀圣上,正是小臣。”“唔!”谷梁立点一点头,一双陷得极深的眼睛继续打量着他,“还真是小,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怎么听着初儿说你都快及冠了呢!”“回禀圣上,”弓捷远努力扯出体内全部恭敬,“小臣自幼体弱,所以不够健硕,确是快二十了。”“哦!”谷梁立又点点头,“难为掣穹那等魁梧,独子却如此细嫩,看着令人生怜。跟着初儿做事也辛苦吧?朕倒该帮你父亲好好养养孩子。”弓捷远回道,“王爷甚是关照,卫职不重,实无辛苦之处。弓挽虽然不才,愿效父亲为国分忧,累得圣上牵挂,心中汗颜。”“少年人渴望建功立业实是好事!”谷梁立马上肯定地说,“朕如你这么大时……罢了,也不说朕,你父亲如你这么大时早已上战场了,该历练时自当历练历练,深府养着没有出息。既是身子弱些自当好吃好睡,有甚需要不妨来对朕说,若有余力帮着初儿做些趁手的事儿却也不错,将来都是资历。这位大人就是户部右侍郎周阁珍周大人,你可听说过啊?”弓捷远从容答道:“回禀圣上,小臣从前只在辽东军中浑噩度日,一向不知朝政,还是方才来的路上得了王爷提点,言说周大人是社稷支撑,算是微有一些了解。”“这话说得好啊!”谷梁立赐了人座,自己却在殿内走步,只听弓捷远不卑不亢答得周全,点头赞道,“周大人实是朝廷栋梁。从前你是小孩儿,不知不罪,以后却要恭敬。”周阁珍直说“圣上青睐、”“愧不敢当”,同时侧首看看身边这个年轻小子。他自然知道来人就是弓挽,也不相信弓涤边的儿子会不知道自己,听他答话既不谄媚又不授人以柄也实惊讶,却没料到谷梁立竟然有意让这瘦弱质子跟随谷梁初一起来查户部的账。虽然是个黄口小儿,却是对头之子,本事如何不敢确定,肯定不会糊弄了事,但能逮到一点儿把柄必然死挖到底。皇上果然不是吃素的。周阁珍整整袍袖重新说道,“臣蒙圣上看重,非但委以户部之重,更负明示于王爷及其诸位同僚之责,不敢推卸渎职,必然尽力。”“尽力就行了。”谷梁立颔首,“周大人从前也不管户部的事,接手未久,繁杂琐细,理的这么快也不容易了。便是略有不到也是人之常情。朔亲王过去帮着,也是想替你分担分担,快点儿解决眼下之急。朕信你们必会齐心协力共克难关。初儿,你既要尊以师礼,好好跟着周大人学,也要尽到查检提示之责,不能总是等现成的。”周阁珍赶紧就道,“不敢为王爷之师。”谷梁初半天都没开口,等他说完方道,“父皇放心,赋税钱粮儿臣是门外汉,却定用心。”“嗯!”谷梁立点了点头,“如此你们就先各自歇个晌儿去,午后就忙起来。西、南两线催饷的奏报简直就是催命符,朕都让他们给追蒙了!”作者有话说:求收藏盘库账各揣心思周阁珍与谷梁初和弓捷远一起退出殿来,周阁珍先与谷梁初施长揖道,“老臣无能,累得王爷跟着受罪。圣命甚急,便不多说,午后就在官署档房静候王爷大驾。”谷梁初也与他拱一拱手,“周大人好好歇晌儿,圣命再急也需静气沉心,方能事半功倍。”“王爷所言甚是。”周阁珍再与谷梁初拜别,正身要走之时看见一人迎面行来,立刻又要伏谒。那人抢上一步拦住他说,“周大人不要多礼了。”然后转身对住谷梁初,行揖说道,“小弟拜见王兄。”谷梁初做出一点儿笑的意思,“王弟这是要见父皇,如此不便多叙,容后相邀。”周阁珍腿脚慢于谷梁初,眼见他说了句话便大步去得远了,就对谷梁厚笑了一笑,“朔王爷下午还要到户部梳账,皇命在身,不及与宁王爷多叙。”谷梁厚亦是冷冷一笑,“可不是么!王兄如今身份贵重,自然公务繁忙,我这闲王怎敢挑剔怨怼?既是同大人一起办事,还请多多照顾王兄才是。”周阁珍神情异常恭敬,“宁王爷放心,老臣自当尽心竭力。”弓捷远进车坐下,立刻舒一口气,“这一上午可不轻松。”谷梁初没有什么反应,手伸过去攥住弓捷远的薄掌,轻轻捏一捏道,“累着了吗?”“那可别活着了!”弓捷远想要抽手,“这就累着还能做什么事?”“孤问你的心,”谷梁初不让他抽,“又是太后又是皇上,都得用心应对,自然就累。”“太后也没用我怎么应对。”弓捷远乜斜了一双俏眼,“你爹么,我都习惯了!”“习惯了?”谷梁初微露奇怪,“冬至节你只远远见了一见,今儿是头一回对上话,如何来的‘习惯’?”弓捷远趁他心神分散嗖地拽出手去,“太后有一句话说得甚对——你长得很像你爹。我这成日对着一样的高矮一样的五官一样的姿势一样的冰脸,不过是一个老些胖些皮肉松了一些,另外一个则是年轻的家伙罢了,自然习惯。”谷梁初气得笑了,“弓捷远,你真不知什么叫做欺君罔上?单这几句话也够杀头的了。”弓捷远扬扬下颌,示威地道,“那你来杀!”谷梁初眯起眼睛,盯住他那弯出领来的脖颈儿,眸里精光一闪,凑近就咬。弓捷远赶紧缩了身子,躲开他的袭击,轻笑着道,“不闹了!如何同个豹子似的,说扑就扑。”谷梁初没有追击,仍盯着他,“你怕不怕?”“什么?”弓捷远反问,“豹子?还是你父皇?我怕何用?你们若想咬我,我说害怕,就能躲过?”“就你胆大包天。”谷梁初慢慢收回双眼,“莫说父皇,便只是孤,也足骇得许多人心惊肉跳。”“这也值得夸耀?”弓捷远咧嘴不屑,“怪不得那些狮子老虎总是横着走路,原来只拿别人的恐惧当成自己优秀。”“凭己之力可啖百兽,如何不是优秀?”谷梁初竟露一丝傲气与混气出来,“若有衰毙于野的一天,管谁赶来踩踏踢踹,也不过是‘长寝万事毕’了。”“和你争辩不来。”弓捷远鸣金收兵,“就歇个晌儿,下午还得做事,作甚浪费力气拌嘴?你琢磨着,户部这个账可好查啊?”谷梁初重新捉起他的手来,夹在自己两只掌中揉捏着玩,目光只是落在十个纤指之上,偶或举到眼前细瞧,好似什么罕见的珍宝一样端详品鉴,嘴里则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想靠查账找出钱来无异痴人说梦。父皇去岁七月登基,国库已然收了一个贫秋,此时种子还未落地,仓促之间又不可能重新丈量土地,有何文章可做?夏税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总不能去和边塞军兵说等到八月过后再吃饭吧?北线不通商市,东南两线关税微薄,不够各省自己使用,有等于无,西路算是税收最肥厚处,新朝初立,也需一些时日整顿偷逃隐匿,还不是档上怎么写咱们就怎么看么?盐税丝税都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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