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云楼众人,便是旁边站着的白思太也吓一跳,猛然浮起一身冷汗。弓捷远浑不在意,仍旧歪着脸道,“小爷不耐烦等,你家楼主忙什么呢?”说着朝旁瞥瞥。之前说话的守门连着几个陪客的人全都往后退了几步。谁不害怕恶人?弓捷远冲那守门扬扬下颌,“关严门扇,你们不是怕误生意?给人知道小爷在这儿打人,等会儿又要挨个屋砸,将来还好开门纳客?”守门听他这么嚣张,一时不知应该如何答话,正思索间,楼梯之上有人开口,“惹出司尉这等火气,实是我们不懂事了。”弓捷远挑眉看去,来人大约三十左右,方巾布衣,不似商贾到似书生一般,就给个笑,“本少爷确是头一次来,再是不能做主的人,可真按捺不住。”那人下来行揖,“鄙人于流,是这云楼之主,赶来拜见司尉。”弓捷远做个了悟的意思,“哦,于兄。赶来的啊?尊讳是哪个字?入流的流还是不入流的流?你这买卖厉害得紧,我得好生记住。”于楼主也不生气,淡淡笑道,“司尉见笑,自然是不入流的流。”“既不入流,我就要问你个擅扣朝廷命官之罪!”弓捷远蓦然变脸,单刀直入。“司尉宽宥。”于流走到弓捷远两步之外,“体谅我们这等商户也有不得已处。”弓捷远不去瞧他,负手转了几步,“只说可曾难为大人没有?”“自然不敢。”于流不动。“就是等着人来救呢?”弓捷远盯着他问。于流面皮很白,这时也不见怎么变化颜色,仍旧淡定回答,“其实不想闹大,不过昨夜宾客众多,总得意思意思。”“如此便即送出人来。”弓捷远点了点头,算是认下这话,“小爷与你算账,该多少银,一笔一笔列明,小爷来还。”于流示人去引尚川,又对弓捷远说,“本不该要司尉银钱,只是此例一开,云楼离倒不远。”“小爷会赖账吗?”弓捷远冷冷盯着他的眼睛,“大人出来,我亲自陪着你算。”于流轻轻点了点头。有人送了尚川出来,弓捷远未曾见过此人,只把眼睛瞟了一瞟,但见白思太连忙迎了过去挽住他手,便不再看,蹙眉对那于流说道,“你这里的东西太不干净,好好擦张椅来,小爷不去别处,就在这里同你算过。”于流神情不变,示意旁边的人端过椅来,亲手拿着巾帕擦了两遍,“司尉请坐。”弓捷远仍旧皱鼻,“梁健,再擦一擦。”梁健应声过来,抄袖擦了三遍。弓捷远这才偏腿坐了,“于楼主请。”“刚才司尉那脚……”于流说道。“我与他治,多少银两都行,只管好汤好药,却得插进京兆尹的暂监去喝。欺辱钦定司尉,先治腿还是先责杖,都由衙门来定。”弓捷远大剌剌地坐着,一副好整以暇。于流唇角动了一动,“敢让司尉破费?他自疗伤,所受的痛抵了杖责也就是了。”弓捷远甚为赞许,“真会算账。初次相识,我给楼主面子,本也懒得去同这样的家伙计较。尚大人的酒帐和昨夜砸的东西可有纸记啊?”于流瞧着他的脸颊,示人奉上纸记。弓捷远擎着账单略看一看,问于流说,“你这里的离人泪,可是自酿的吗?”于流点了点头,“大人们来得次数多,别的酒都是云楼购置的,唯有这离人泪却是我家自酿,本也不多,所以价贵。”弓捷远竟然一笑,“我不嫌贵,先叫一壶尝尝。”于流也笑,“司尉要尝,本楼自然赠送。”说毕唤人送来。弓捷远盯着那酒细看一晌儿,“葡萄美酒夜光杯,颜色好看,却是什么酿的?”“不瞒司尉,正是葡萄。”于流答道。弓捷远捏了水晶杯闻了一闻,即刻皱起眉道,“果然够烈,且带浓郁粉气,原来是为了这个叫的离人泪么?”于流轻轻笑道,“司尉何必安心羞辱,云楼自酿便带粉气?”“那你这是什么好葡萄啊?”弓捷远探些身体,眯眼去瞧这人,“敢卖一两银子一壶?却是冬春最贵的时候,宫里都舍不得吃的,你这儿用来酿了酒么?不若我们舍了尚大人的官职前途与你论论哄抬物价欺行霸市好不好啊?官员被贬还有重起之日,西市云楼若给封了,于楼主要不要同谁商量商量,京城里还能在哪儿开个别号啊?”于流终于变了一些脸色。“手可通天。”弓捷远又站起来,慢慢踱着步子,“我信这世上自有厉害人物。只是皇上若要以儆效尤,给那些非得偷着喝花酒的官员一个震慑,也给你们这种先是协犯后又要挟的奸商一个警示,真就抄了这个云楼……于兄,买卖可以改头换面,咱们若能再见,还可称呼你一声楼主不能?”悠闲身不离朝堂于流勉强笑道,“司尉何必恐吓小人?一点儿误会,彼此照顾照顾就是。”“哦!”弓捷远点了点头,“这可说得是了!于兄都甘心做小人了,我还怎好揪着不放?彼此照顾照顾?”于流哈了些腰,“司尉大量。以后四位便是云楼座上贵宾,再来喝酒散心,只有免账没有赊欠。”“于兄太通情路!”弓捷远这才拍拍手道,“领了领了。只是我们这位尚大人闷了一宿暂时没有心情多留,且需回家歇缓歇缓,今日就不搅扰。咱们言欢之酒,来日再喝?”“好说。”于流点头应道,“如此恭送司尉与三位大人回去安歇,云楼常盼诸位大驾。”尚川还好,之前也不认识弓捷远,此时虽觉这个少年嘴剑锋利却也没有过于惊诧,毕竟古往今来,可以言辞为刀之人比比皆是。白思太却未料得始终懒洋洋病兮兮的王府司尉口舌功夫如此厉害,不由迅速检视检视自己同他几次接触中的具体表现,暗道天佑未曾得罪过他,否则必有灾殃等着。尚川形貌略粗白思太些,身上透着浓重文臣气质,得了弓捷远的搭救,脚步刚出云楼就要拜谢。弓捷远出师得胜并不如何喜悦,得了人家的谢也只瞥了这个小官一眼,兴致不高地说,“尚大人不必客气。既是元宵佳节也没过好,还请早些回去,再与家人团圆!”白思太听了心道这个司尉实是不肯饶人,第一句话便要讥讽我等放着好好的节不在家过,非得出门风流,以至招惹祸端。尚川却未多想,闻言又谢一遍,而后坦荡告辞。回得府来,谷梁初听梁健复述一遍经过,惊讶笑道,“想到你会厉害,没想到你竟这么厉害。”弓捷远并不想笑,累了一般歪进椅里,“不是你让我去痛快痛快?狐假虎威,有甚值得夸耀?”谷梁初见他似不高兴,示意梁健去了,慢慢走到椅边,“可曾痛快没有?怎么有些蔫儿呢?”“快意一瞬。”弓捷远也不说谎,“想到自己不过借着王府名头抖抖你的威风,又没意思。”谷梁初闻言便又轻笑,“快意从来一瞬,长了伤身损骨,并无好处。”弓捷远不愿意接这种意有所指的话,便只垂着眼睛,不吭气儿了。谷梁初慢慢收敛笑意,无声轻叹一下,“捷远,你到底想要什么?”弓捷远虚着视线发一刹呆,然后抬目看看立在身边的人,“这个尚川实是混蛋,不教为他,咱们还在庄里待着,总比府中宽敞惬意。”谷梁初伸指顺顺他额鬓绒发,声音放得十分低缓,“你便厌这王府,也得忍耐一些时日。不是明天就是后日,父皇该找我了。”“昨日不是刚进宫吗?”弓捷远不大理解,“咱们这位新皇百废待兴日理万机,作甚总要盯着儿子用力?”谷梁初似喟似叹地道,“什么叫做孤家寡人?父皇便再刚愎,身边只是无官可用,哪有不着急的?孤虽不在朝堂,又能当真离得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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