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之奇谲,此人此语之神秘,已经让虞凝霜无暇顾及严铄忽然邀约的异状,只下意识回问道:“如何转圜?”然后她就见那薄凉的唇和冰冷的齿轻轻一碰,严铄面无表情地开口。“与我成婚。”金橘团、婚期三年严铄语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虞凝霜停转的大脑都没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等她理解了,又想?着,自己是否已然堕入了梦乡?瞧啊,被一个仙童引至什么幻境洞府,又见得哪个仙女真人,这不是常见的套路?换言之,在?“神魔奇遇”和“严铄求婚”这两者中,虞凝霜都更倾向于相信前者。然而,金炉里?氤氲的烟气暗香阵阵,直送到她鼻中,严铄手边的小炉滚着水,咕嘟声不绝于耳。这一切又表明,她正在?现实之中。虞凝霜实在?混乱,提线木傀儡一般直愣愣顺着陈小豆请引,坐到严铄对面。离得更近了,然而严铄面容与她隔着沧渺的水雾,仿佛要和那水雾一同弥散、扭曲,进而消融,几?乎难辨真虚。“我知这要求实属唐突,然令尊之事刻不容缓,否则恐有发配之危。虞小娘子与我成婚,我自当上下奔走?,解令尊此灾。”虞凝霜没答话,只忽然笑了一下。挑起的每根眉毛都已尽数化作?凛凛尖针,朝严铄飞刺去。他口口声声只言“令尊”,若是旁人听去,必然还以为两家有什么深厚交情,居然这般“舍身”相救。可虞凝霜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退一万步讲,就算事实如此,严铄怎么会不顾父母之命,私下与她商谈婚事?她心知肚明,他必然是为了己?方之利。才不是为了要帮虞家,是他自己?,有必须要成婚的理由。虞凝霜不知严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是只锯嘴儿葫芦,只捡那要救人的场面话说两句,剩下的只字不提。然而无论如何,他既始终将阿爹的事和婚事并提,便是趁火打劫的逼迫之意。又与那醉酒的齐三郎有何异?虞凝霜本来?就对严铄其人无感,此时更是心生不喜。她怒火焚烧,将还有些晕乎的思维泥潭也烧得蒸腾滚烫,犹如岩浆。她便飞快将自己?从中拔出来?,压着性子只问一句“大人为何要成婚?”严铄低头倒了茶,将青瓷小杯朝虞凝霜推来?,语气淡得像是那几?缕袅袅烟。“家母病重,为不孝子日夜忧愁。”除了最开始那一眼,严铄始终垂眸并未看她,虞凝霜却凝目打量他,目光灼灼没有半分避让。她不再是这位巡检使大人面前的“民女”了。既然他将她带到这谈判桌前,她便必须为自己?发声。她抬手,动作?轻巧,将那青瓷小杯朝着严铄一拨弄。小杯无辜摔倒,打着旋儿倾出澄亮茶汤,小半滴落严铄锦缎的衣袍,大半一滴、一滴打在?案下蒲席上,像是远方传来?的隐秘战鼓声响。严铄巍然不动,只是微皱起的眉如天际缈的寒峰,又随着飞转的流云终于看向了虞凝霜。虞凝霜却反倒招呼起陈小豆来?,全不顾对方正拼命降低存在?感,恨不得将自己?贴在?墙皮上,一句话将他揭了下来?。“这个不好喝。还请将我做的饮子拿来?。”于是刚收了钱卖出的饮子,又回到了虞凝霜手里?。端午时节早已过去,五色水团自然也下了市,虞凝霜今日做的是金橘团。她自己?糖渍的蜜煎金桔,亲手挑出个个饱满亮堂堂,如同小金灯笼似的,又切碎做成糯米小团子。它?们吃起来?是棉花一样?软甜的温柔乡,实则是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咬碎蜜煎,再被霎时爆出的柑橘类浓香击倒的小子弹。也难怪诗人不惜写诗“雪不能甜橘小酸,若为有此蜜冰团”拉踩,将这一味金橘团夸得天上有地上无(1)。虞凝霜还特意在?这冰糖水里?加了薄荷,看着金橘碧绿相映,闻着则有净气清风入脾肝。严铄一碗,她一碗。虞凝霜自顾自喝了一口,心火被薄荷这位清凉君子浇了一浇,倒是冷静了下来?,重新思考。看来?严铄娶她,是为母冲喜。早在?与楚大娘子有接触之前,虞凝霜就从别?的路径知道?她患病。为人子者,也不可能无端诅咒母亲,是以严铄此时并非骗她。而因之前的斗智斗勇,她知悉严铄并非贪恋美色之人,如今给?出的这个理由倒也合理。只是这样?想?来?,便有另一个问题浮出水面,虞凝霜口随意动,直接问了出来?。“那又为何是我?”不算这次,她与严铄只见过两面。且只凭那两面,他就该知她根本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妻子”。不仅如此,虞凝霜还觉得,顺从乖巧与她无缘,柔婉贤淑和她无关……这样?的自己?,应该正是清冷自持的严铄喜欢类型的反面。她与这位严大人,是真真正正毫不投缘,相看两厌。所以她攒着怒气,又不住好奇,想?知道?在?自己?的容貌和家世对他并无吸引力的情况下,对方为何要寻她来?冲喜。因此虞凝霜说这话时,语气挑衅。似是想?听听严铄迫不得已东拉西扯几?句好听的话,或是夸她貌美,或是给?她编出几?个优点来?。然而,严铄似是有备而来?,只絮絮将严虞两家给?他们定的那半吊子婚约说了。这实是虞凝霜第一次正式听说此事,可个中细节,又与她之前在?父母房外偷听到的内容符合。加之严铄言之凿凿,“虞小娘子若是不信,尽可归家询问令堂。”虞凝霜心下便信了七八分。严铄又道?:“我为母亲顺心而娶亲,自然要娶她合意的。虞小娘子与我的因缘,母亲自是知晓,也容易应准。且我看虞小娘子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宜室宜家,故来?求娶。”真得了严铄这夸赞,虞凝霜怒火倒是更胜。“严大人看人真准。”她皮笑肉不笑,“只是不知是何时‘看’的?”怎么就知道?她有弟有妹了?怎么就知道?她家中情形了?她现在?是完全看清了严铄举动。他急于找人成婚为母亲冲喜,可又知自己?被禁了子孙科举,已绝非世人眼中乘龙快婿,娶不得官家小娘子,连稍殷实些的寻常人家也不会将他来?青睐。那再到哪里?去筛品貌还不错的小娘子呢?严铄便只能将和虞家那残破的婚约做由头说事。不仅给?自己?所为正了名,也好让楚大娘子以为这婚成的真心诚意、天定良缘,好实实在?在?欢喜起来?。所以他甚至不顾礼法,找来?虞凝霜亲自提亲。为的就是趁她父亲在?狱、母亲卧床的危机之时,以权相逼,唬得伶仃的她做成此事。阴险!狡诈!蔫儿坏到了家!也不知那温柔可亲的楚大娘子,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虞凝霜在?心里?将人骂了八百回,面上也不再收敛。她拂袖起身。只可惜因身着百姓穿来?方便活动的窄袖衫子,连这般愤而抒情的恣意动作?也没个潇洒结果,实在?不如那些博带广袖的贵人做得漂亮有气势。好在?一袭半旧褶裙找回场子,裙摆将光束和烟雾尽数搅乱,又帮着虞凝霜将这缕缕微弱的反抗之风扇到严铄脸上。“您效仿老莱子娱母,我盼能如缇萦救父,本也算是江海同归。”“然而,娶女嫁女,一应不同。一个满屋团团红,一个满屋落落空。”“娶得新妇,令堂大人自是欢欣;可若家父家母知我将自己?囫囵个儿卖了,只会在?空屋里?终身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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