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上已经没有了山间的湿气,灌木丛中飘来的,更多的是清爽,试图让那些骄躁的人们舒坦下来,静静享受着周遭的一切,而不仅仅是注目在自己下山时那急切的脚步当中。
眺望而去的远山上,常青的绿与更替的枯黄交错在一起,阳光照到山阴处,浓郁的生机在一片衰败中挣扎而出,以山为中心,渐渐弥漫开来,而后笼罩住山间的一切,温暖而又祥和。
年轻的学子们感受到这勃勃生机的号召,一个个开始奔跑在操场上、篮球场上,足球场上,或是挥汗如雨,或是嬉笑打闹,于是这山间的学校里面便不再死气沉沉,相反是一片热闹。
曾月白和叶子雪刚下到山脚的小路口上,就看到了正迎面走来的周彪还有叶子樱。
看到叶子雪挽着曾月白的胳膊,边走边闲聊的两人一下子停了下来。周彪神色自然并带着他特有的憨厚笑容望着曾月白和叶子雪。而叶子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两人,好像出现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人,而更像是学校里面随便的两个陌生男女。
叶子雪看清了自己姐姐的面庞,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曾月白的胳膊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叶子樱走了过去。而曾月白也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没等到曾月白走近,周彪就大声喊住了曾月白。
“诶,月白,有个事得让你帮我下忙!”
说完周彪就跑向了曾月白,冲跑向上的身体在遇上叶子雪时,一个灵活的跳跃,便闪了过去。
曾月白好像突然也明白了什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刚才脑子中犹豫着向叶子樱解释念头也下子消失了。
“怎么了?不是说要准备野炊吗?”曾月白问着正在大口喘气的周彪。
“是的,一会你先下山去,给校文玉打个电话,她那里有些吃的是我留给你的,你随便吃占,完事后你和校文玉一起,我给你们安排任务了。”
“真的?”曾月白有些激动地叫出了声,但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叶子樱两人,又故意压低了声音。
“都——安排好了?我是说——野炊的事。”曾月白贼眉鼠眼地看着周彪,一脸的做贼心虚。
“叶子樱相机的镜头保护盖可能落在山上刚才休息的地方了,我陪她再去山上找一下。校文玉那边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君子协议就此完成!不过你可别大嘴巴,就算你说出去了,我也不会承认。”
说完周彪就转身看了看正在小声嘀咕的叶子樱和叶子雪。然后叶子樱的目光也望向了周彪。周彪挥了挥手示意叶子樱继续向山上走。
叶子雪与叶子樱分开后,并没有等着山坡上的曾月白,而是一个人径直地下了山。
曾月白转头看了看周彪和叶子樱上山的背影,然而,刺目的太阳逼回了他的目光,让他只得低头看着一个人正在快速向下走的叶子雪。直到只有一个极小的人影落在校园的马路上,混在来往的行人当中。曾月白慢慢地向山下一栋楼走去,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与整个校园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曾月白一边走着,一边在想,自己原本与周彪达成协议,他帮周彪去联络叶子雪还有叶子樱,然后恳请两人分别去舞蹈协会还有校园广播社帮忙给活动做宣传。而周彪则答应帮助曾月白找一个机会,让他和校文玉单独相处。至于后面要干什么,周彪却没有问,似乎他也对于这样的小人协议保有一种不齿的态度。
曾月白找到校文玉之后,他没有太关心自己要吃些什么,反而很殷勤地问了周彪的安排和野炊准备的情况,神态自信认真又没有一丝多余。
校文玉告诉他,周彪的计划是在今天活动的人里面找了一些真正认真负责,又热情大方,喜欢交友的人,一起组织一个篝火野炊,大概有三十人左右。地点暂时定在后山某个空旷的地方,雷信和几个男生已经去找具体地方了。另外有些人负责去买菜,租烧烤架,还有啤酒水这些东西。而曾月白和校文玉的任务是到雷信找好的地方附近找一找最近的水源,这样洗菜或者洗东西就会方便很多,因为搬太多水相对来说是最困难的。
而雷信几人需要把其它同学先带过去,所以不能在山里面耽误太长时间,只能分工给曾月白和校文玉。
曾月白嚼了嚼嘴巴里面的饼干,只是吃东西的动作相比平时多了几分斯文。然后极其干练认真地说:
“那我我联系一下雷信,然后我们一会先慢慢往那边走,等到雷信确认好地方了,我们直接过去,在附近找有水的地方。”
“嗯,好!”校文玉并不多话,这反而与她平时大方的性格有些出入,她盯着曾月白,只是简单地做出肯定,就像曾月白一样,一脸严肃认真。
不一会儿,曾月白收到雷信的消息,便和校文玉一起再次踏进了后山。只是这次他们并不是从学校边那依傍的小路上去,而是通过学校外面的一条水泥路,这条小路把山里面的小村庄的人们与外面相连,就如同那唯一的一条公交线路将学校与城市相连一样。
走在水泥小道上面,不时有一两辆摩托车或者小汽车在路上经过,惹得邻住人家的狗吠个不停。本来应该是让女生显得有些害怕的场景,校文玉却总是会心一笑,好像一件有趣的事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只是片刻过后,她就收起了这种笑容,安静地四下张望,步伐平稳地与曾月白并肩走在路上。
曾月白知道这种尴尬的来源是来自两人间的生疏之感,毕竟除了刚开学时候的那场滑稽的篮球友谊赛和军训中彼此多听了几遍对方的名字,两人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偶尔社团活动中遇到的对方,也都是拘谨的一面,如同此刻所看到的一样,毫无亲密感,更多的只是一种良好修养所表现的礼貌之举。曾月白只能这样安静地走着,他既不想去询问对方的年纪,从哪里来,平时喜欢点干什么这些在自己看来毫无营养的话题,也不想去打探对方的学习情况,家庭背景,个人性格等问题,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别有用心而让眼前的这个姑娘对自己产生一种警惕。他只能安静地等着,一言不发,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打破这种僵局的契机,然后一下子打碎与她之间因为生疏而产生的隔阂,而后建立起一条以信任为基础且又能调动双方情感的沟通渠道。也许这个契机直到太阳落山也不会出现,也许这个契机出现时太过短暂而让曾月白来不及把握,只是曾月白足够有耐心,也足够有信心。那种信心是他几个月来认真地校正每一句普通话的发音而得来的;也是他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听到足够多的评价后做出改变而得来了;更是他不顾其它人嘲笑的目光,不断在各种尝试中学习而得来的。
他相信校文玉的出现,是一个巧合,但是同样他也相信这个巧合也给了他自己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已经从青涩懵懂高中毕业生成长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学青年,一个肯定自己做出改变的机会,一个打开自己新的人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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