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世民是个不拘小节的,不比后来那些个御下精通帝王心术,对外祭出鸵鸟战术的明君圣主们,要不然治马周一个君前失仪之罪,就足够他吃不完兜着走了,先把他关入天牢,关键时候来个法外开恩,最后再封他个弼马温,说不定一段君臣佳话就此产生。
先前在等待中,李世民曾有吩咐,不要暴露他的身份,所以在马周到来之后,瞧见胡戈坐于案旁,两人点头致意,胡戈虽有心提醒,却无法表达出来。
“听闻先生乃当世大才,不知对当今局势有何妙解?”李世民话说得十分客气,见胡戈极力推荐,想必其定有不凡之处。
马周左顾望了一眼胡戈,后者微微点头,短暂的交流中,马周明白了胡戈的意思,是让他直说无妨。
马周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缓缓而言:“我闲暇时曾读古书,发现一个规律,夏殷和汉朝坐拥天下,帝位相传,多的有八百余年,少的也有四五百年,多为积德累业,恩结于人心!这期间也曾有荒谬昏庸邪僻不正的国君,但多赖祖宗的恩德,没有当场灭亡,但自从魏晋以来,到周隋,好多国家立国长的不过六十多年,少的才二三十年就亡了,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即便是创业之主都不务广恩,仅求自守,他们的后代没有遗德可依,再加上后来上位的君主又不知民间艰辛,导致天下失心,一人摇旗而天下土崩!”
李世民越听越喜,赞赏的朝胡戈点点头,心想这人还真有点门道,见马周停下,忙说,“先生请继续讲下去!”
“今日天下百姓,熬过了乱世,但人口不过隋朝的十分之一,但供官徭役,却不比隋朝轻多少,当年唐尧住简易的土屋茅房,夏禹衣着俭朴,顿顿粗茶淡饭,我知道要求当今天子如此已经不太现实,但此举精髓实不可弃,我游历江湖,所到的大州,皆不以俭为荣,以奢为耻,我知道当今陛下年少时曾在民间,曾亲眼所见前代的成败,深知百姓疾苦,可即便是他治世时天下尚且如此,那以后长于深宫的皇太子即位,百姓们可以指望吗?”
“大胆!”
一声厉喝打断了马周的思路,让他顿时停住,原来是李世民背后站着的高大人听不下去了,这乡野之人竟然当着李世民之面口出这无父无君的话,尽管她只是一名侍卫官,但马周完全否定李世民的说法叫她气愤异常,所以她不顾规矩的出言怒斥。
“是我让他讲的嘛,我想就是当今陛下在此,听到这样醍醐灌顶的话来,也会大呼痛快继续让先生说下去的,来,马先生,继续说,不要停!”
李世民见马周不再言语,出言打着圆场,他这位贴身女侍卫出生渤海名门之家,对自己甚是忠心,平日里也谨守规矩,却唯独见不得别人对自己不敬,这不能算缺点,所以李世民也没有重言叱责于她。
马周对这高大人拱拱手,请她见谅,继续说道“我观往事,平民百姓一旦对朝廷没有了归属感,那么国家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即使是事后人主悔改,我也没见过有人能够重塑乾坤的,所以,凡修政教,只能在事情还没有完全失去控制时候改正,若事变一起,后悔也无益了,当年隋炀帝大业之初,笑齐魏失国,我等今观隋炀帝,就如当年隋炀帝看齐魏也!”
“哼!!”那高大人冷哼一声,心想这人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拿隋炀帝来做今天的例子,但碍于李世民有吩咐在先,让她却无法出言怒斥此人,但心中甚气,忍不住冷哼一声。
胡戈是知道李世民的为人的,所以还不为马周的处境担忧,只是心中暗暗觉得诧异,这马周居然敢在这身份不明的贵人前一上来就下猛药,这等胆识实在是……
“哈哈……好!好!好!……真是妙啊……古人以汉书下酒,我今效古风,借汝之宏论下酒,惠通,取酒来,我要痛饮三杯,马先生,不要停啊!继续说继续说!”李世民连喊三声“好”,大笑道,胡戈瞧得出来他是真高兴,不然,一个人要是装一辈子爱听逆耳良言,那该多累啊!
高惠通依言,吩咐侍卫取酒去了。
这时,马周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蓄多少,唯在百姓苦乐!不信,请君看那隋朝,隋粟帛以千万记,到现在我朝还没用完,然……”
“且慢!”李世民突然打断,嘴中喃喃重复着,“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蓄多少,唯在百姓苦乐!”良久,才对在一旁静静倾听的胡戈说道:“这可是和你的“巨室论”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马先生志存高远,见识宏深,草民萤火之光,不敢与日月相比!”胡戈这话不完全是谦虚,他深知自己的见识思想多来自数千年间多少仁人志士,而这马周,完全是凭借自己残缺不全的信息量硬生生的推断出这些论点来的,这样的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人才,而自己,幸好是往前穿越,要是往后穿,实在结局难料。
这时,高惠通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一瓶包装与大厅中规格截然不同的御酒,胡戈仔细一瞧,发现此酒看上去明显要高档许多,心中暗叹程咬金的不厚道。
“来,我等共进一杯!”见高惠通给三人倒完酒,李世民说道,胡戈不知道跟皇帝喝酒有什么讲究,只是照后世的规矩将杯口低于尊者之杯,三人举杯,一干而尽。
见马周喝完后面无异色,胡戈在心中暗暗叹着他的超水平发挥,先前在客栈喝了两公斤酒,在大厅又和程咬金对饮到酣睡,没想到这进来之后他还能喝,而且面不改色,也不知道他上没上过厕所,虽然这酒度数不高,但这般喝法,终归是会伤身体的,胡戈想到马周是英年早逝的,说不定就和这等暴饮有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提醒他注意。(史载马周晚年患有严重的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
酒罢,李世民意犹未尽,又问道:“那先生认为当今朝廷施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已经说了这么多,马周索性豁出去了,继续道:“临天下者,以人为本,要想使百姓安居乐业,只有选好刺史县令这些亲民官,可我朝独重内官,而轻视外官,刺史要么是武夫勋人,要么是京官不称职者,这些人怎么能很好的体会圣意,宽以待民呢?”
这不就是“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吗!?胡戈在心中暗叹马周果然见识不凡,再好的政策,具体执行的人要是给你来个阳奉阴违,那做什么不都是白搭吗?说不定这样行使“善政”反而会让百姓更加苦不堪言。
果然,一闻此言,正举杯欲往口中送去的李世民停下动作,将手中酒杯放在案上,深思起来。
半响,李世民将目光投向胡戈,问道,“你怎么看?”
因为自己的目的是在李世民前推荐马周,所以胡戈有意识的尽量少说话,突出今天言谈的中心,不欲稀释了李世民对马周的欣赏。
马周见胡戈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不擅长此道,刚想出言替胡戈遮挡,却听那贵人又道:“听了半天,也没见你发一言,在永思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在我面前也当如此!”
见李世民把话说到这份上,胡戈还想继续保持沉默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想了一会,说道:“昔日魏晋南北朝,国家更替如小儿之脸,说变就变!政权更迭,百姓多有苦难,但士家大族却如常青之树,屹立不倒,这是为何?”
一听胡戈这话,马周脸色微变,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位一力举荐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可以把酒言志的同道,忧的却是胡戈此话流传出去恐对他本人不利。这时马周下意识的瞧向那带刀的女侍卫,见她脸上果然有愤愤之色。
“讲下去!”李世民面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沉声说道。
“方才马先生讲到,这些政权长的不过六十多年,短的二三十年,我大唐士族,显赫百年以上之家多不胜数,在哪面大旗之下他们会吃不开?五胡十六国,依偎在异族屠夫手下他们都不嫌腥膻,又何况魏篡汉,晋代魏之事?”
一声脆响打断了胡戈的发言,原来高惠通已经抽刀在手,怒视胡戈,喝道:“士族高门乃我大唐立国之本,尔是何方妖人,敢于君前进献谗言!”
“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见现场气氛剑拔弩张,马周手上为胡戈捏了一把冷汗,突然听到高惠通厉喝中透露出这贵人的身份,心中一喜,连忙口中大呼万岁,夸张的跪倒,想把这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李世民一直没有说话,高惠通的怒喝他也没有制止,高本人出于世家大族,有此反应并不为过,他想继续看看胡戈怎么应对。
胡戈面色不变,望着高惠通说道:“吾皇初登大宝,太子齐王可有死节者?”
见后者被自己噎住,胡戈满脸慎重,对李世民道:“陛下,权贵不可依,然百姓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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