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八点四十,鼎胜集团楼下。”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林知绎皱起眉头,“你还有单子要跑?” “还有一个,在去的路上,可能会迟十分钟,八点五十可以吗?” “九点吧。” 那人没想到林知绎会让步,“……好。” 挂了电话之后,林知绎再次陷入懊恼。 他到底在干什么? 报表、企划书都看不进去了,林知绎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看看手机,这二十分钟怎么比一天还漫长?他把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把电脑上的文档保存关闭,甚至把沙发上的抱枕都按同样方向摆好,事情做了一遍,还没到九点。 最后他只能穿好外套,下了楼,迎着十二月的冷风,站在鼎胜的楼下,隔着玻璃门看两边的道路。 离九点还剩两分钟的时候,周淮生终于骑着他的电瓶车到了,他没有进来,站在门外的台阶下面,林知绎就看着他停好车,摘下头盔,又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掏出钱夹,那沓钱明显变厚了,他大概是去银行取钱了。 林知绎想出去,但他没有迈开步伐。 周淮生也看到林知绎了,他以为林知绎会出来,但他等了半分钟,也不见林知绎有要动的迹象,没有办法,时间太晚,天气也太冷,他不想浪费时间,只能走上去,推开高大的玻璃门,走到林知绎面前。 风被挡在外面,感受到大厅里的暖意,周淮生背上的小孩慢吞吞地抬了抬胳膊,林知绎才安心。 “这是一千三,您看一下。”周淮生把钱送到林知绎面前。 林知绎没有伸手接,他看了一眼那沓钱,然后把工作证塞回到周淮生的手里。 他看到周淮生的手上有很多冻疮。 林知绎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如果不是他的一通电话,周淮生说不定接完那一单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因为他的那通电话,周淮生就要匆忙送完单后去银行取钱,然后再匆忙赶过来,晚上九点的冷风吹在脸上大概像刀子一样。 卷卷突然打了个喷嚏。 因为环境陌生又安静,他打完喷嚏之后就害怕地把小脸埋在周淮生背上,不敢再发出声音。 林知绎懊恼到了极点,他真的是昏了头。 “那天检查结果没问题,我没受伤。”他别过脸,硬梆梆地说。 周淮生不明白林知绎的情绪转变,迟疑片刻后说:“那就好,那就好,但还是要跟您说声对不起。” 周淮生比林知绎高七八公分,卷卷在周淮生的背上是看不见林知绎的,但他听见了林知绎的声音,急忙扒住周淮生的肩膀,伸长了脖子,挺直了腰,想看一眼林知绎。 可林知绎扔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就走了,卷卷只看到林知绎的背影。 周淮生听见卷卷小声地喊了声“叔叔”。 他只好安慰道:“叔叔马上就来了。” 过了七八分钟,林知绎终于从电梯里出来,他手里握着一个杯子,神色很匆忙,他急步走到周淮生面前,举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热牛奶,给孩子喝的。” 周淮生愣住。 林知绎见周淮生没有动作,便主动走到他身侧,刚一低头,就对上了卷卷亮晶晶的目光。 杯子一抖,牛奶差点撒出来。 卷卷的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林知绎犹豫地伸出手,想要扒拉开围巾,把卷卷的小脸露出来,可指尖刚刚触碰到小孩柔软的脸颊,他就立即缩回了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 周淮生察觉到林知绎的抗拒,他主动解开背带,双手护着卷卷,把他慢慢放下来,卷卷的脚刚碰到地面,一时没有站稳,摇摇晃晃地就要摔倒,幸好周淮生及时搂住了他。 卷卷的目光没在林知绎的脸上移开过。 林知绎把杯子递过来,周淮生蹲在卷卷身边,“叔叔送卷卷牛奶喝,卷卷要说什么?” “谢谢叔叔。”卷卷认真道。 他说话时,露出一排小小的乳牙,看起来很可爱。 林知绎霎时手脚都不听使唤,别别扭扭地说:“不、不用谢。” 牛奶还很热,杯子也很重,周淮生帮卷卷托着杯底,卷卷用两只带着圆手套的小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喝得很慢。 林知绎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 直到卷卷摇摇头,求助地望向周淮生,小声喊:“爸爸……” 周淮生把杯子拿开,宽慰道:“喝不下去就不喝了,没关系的,叔叔不会怪卷卷的。” 牛奶还剩一半,周淮生站起来,歉然地对林知绎说:“不好意思,他胃口小,喝不完,卫生间在哪里,我去洗一下杯子。” 林知绎指了指南边,周淮生准备把卷卷重新背上再去的,可他看见林知绎一动不动盯着卷卷的神情,不免动容。 让卷卷多看一会儿也好,以后估计再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独自去了卫生间洗杯子。 周淮生走开后,林知绎就和卷卷大眼瞪小眼,隔着两米的距离互相望着,林知绎很高,卷卷需要一直仰着头,他站得有点累,想要蹲下,可周淮生给他穿得太厚,他就像一个滚圆的小球,蹲都蹲不下来,加上没站稳,眼看着又要往后摔。 可是林知绎冲上来抱住了他。 林知绎被扑面而来的奶味弄得全身僵硬,不知所措。余光里瞥见周淮生的身影,林知绎把卷卷抱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转身就走,在半路还不忘夺走周淮生手里的杯子。 “林”他想喊住他,可林知绎已经走远了。 怎么变得这般反复无常?周淮生猜不透,他走到沙发边,重新给卷卷系好背带,再背到自己身上,哄道:“卷卷,我们走吧。” 卷卷乖乖地搂住周淮生的脖子,回头看了看,找不到林知绎。 林知绎这一晚几乎没睡。 摸到柔软的被子,就会想到把那个软绵绵的孩子揽进怀里的触感,他那么小,那么乖,一靠近就能闻到奶味。 周淮生喊他什么?卷卷? 因为头发是自然卷吗? 林知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下了床,从书柜的最里面翻出一个旧相册,是他母亲顾念留给他的,从怀孕到林知绎出生,再到五岁生日,顾念拍了很多相片,一张张按顺序放进相册里,林知绎很快就翻到了自己两岁时的照片。 他抽出来,把书房的灯调到最亮,在灯光下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一瞬间,有种让他手脚发凉的恐慌感漫上心头。 为什么那个孩子和他小时候长得这么像? 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网上有很多明星和普通人撞脸的图,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长得相像的,这很正常,只是巧合。而且他没见过周淮生的妻子,说不定卷卷和他母亲长得更像。 想到这里,林知绎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他把照片放回相册,然后关了书房的灯,回到卧室的床上。 只是巧合,他对自己说。 他戴上眼罩,强迫自己入睡,半个小时后,他纷繁乱飞的思绪终于回笼,脑海的画面逐渐从眼花缭乱变成单调的白色,像迷雾一样,他走进去,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阿淮”。 好像是他的声音。 有画面闪回,在空茫的迷雾中开了一个口,耀眼的光透进来,林知绎看到有两个人在树下相拥,其中一个是他,另一个人的脸被他挡住了,但身形很眼熟。 画面里他主动踮起脚,捧着那人的脸,印了一个吻,还语气轻快地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阿淮。” 他放下手的时候,林知绎差点就要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可画面已经结束了,陷入黑暗。 他从浅眠中惊醒,一场短暂的梦。 阿淮? 他想到周淮生,但又迅速否定了这个人的可能性,他不愿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一个平庸的已婚男人。 从山上摔下来、失踪、被虐待、失忆……林衍德说的话,林知绎都曾一一证实过,问了医院的人,问了当时同游的朋友,一切好像和林衍德描述的没有差别,但林知绎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像徐杨说的,他缺了一块,他缺失了一块很重要的东西。 思绪再次被勾起来,林知绎一直到凌晨四点才又昏昏沉沉地睡着。 醒来时收到徐杨的微信,徐杨说他昨晚看到林衍德的老婆和鼎纳保险的梁总一起在临江楼吃饭,两个人十分亲密。 林知绎不感兴趣,只当没看见这条消息,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他的厌食症确实愈发严重,中午晚上都只吃得下一点点主食,再丰盛的菜他都不动筷子,但是他也怕身体吃不消,所以他早上会强迫自己吃两个水煮蛋,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水煮蛋有一股很重的腥味,怎么都咽不下去,后来成习惯了,每天早上一杯柠檬水两颗鸡蛋,再加上中午晚上的几口米饭,几乎能支撑他一天的消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吃不下东西。 虽然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怎么爱吃饭,顾念去世之后,他的厌食症开始露出萌芽,大学期间无人管束,常常一天只吃一顿,但都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他也不愿接受心理治疗,就这样将就着过。 林知绎刷牙洗脸完毕,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双排扣的驼色毛呢大衣穿上。 到公司的时候,迎面碰上林衍德,林知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林衍德连忙追上来,把他拦在电梯前,“知绎,最近辛苦了。” 林知绎懒得搭理他,林衍德并不在意,又说:“你小阿姨最近想自己成立一家公司,经营她的美妆品牌。” 林衍德口中的“小阿姨”是当年做他秘书后成功上位的现任总裁夫人,田敏尧,只比林知绎大三岁。 “和我有什么关系?” “爸爸投资了一笔钱给她,”林衍德拍了拍林知绎的肩膀,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报备一下。” “等离婚的时候再跟我报备吧。” 林衍德脸色霎时变得很差,他收回手,眼神十分不愉,正好这时候遇上鼎纳保险的梁总,梁总笑着走上来,“林董,怎么站在这里?哦,知绎也在。” “梁总今天怎么有空来总部?”林衍德问。 “开发养老社区的事,这两天试点刚结束,有些情况要跟您汇报一下。” “行,去我办公室吧。” 三人一同进了电梯,梁总看了看林知绎,说:“知绎最近工作很卖力啊,我在鼎纳都听说了,说小林总每天工作到九十点,员工都走了他还没走。林董,有这么好的儿子,你可真有福气。” 林衍德笑了笑,没说什么。 梁总的目光在林衍德和林知绎之间转了转,忽然又说:“将来接你的班,你也不用担心了。” 林衍德笑容僵住,只说:“知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也是遗传了顾念姐的经营头脑,鼎胜能有今天,顾念姐功不可没。” “那是当然。”林衍德略有些尴尬。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热泪蛋糕 开局成为浮游生物,隔壁倒核废水 叶罗丽之夏宛漓冰 光之国拼刀刀:是兄弟就砍我一刀 我的再普乐 哭包的真香实录 抑制剂失效后被迫标记了 解瘾 重回八零,假装欠债脱离苦海 传闻 铠甲少女:开局契约S级姐妹花 给我渣 我靠养娃爆红娱乐圈 我靠经营小卖部成了网红 诡异复苏:我的打工仔有亿点点多 重生都市之我是仙王 驭兽师:开局收服九尾妖狐学姐 致我冰封的故乡 紧急相爱计划 和豪门霸总闪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