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都是机会,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有什么资格觉得遗憾。 万一迟枫说的是真的。 池霁之所以问他这个问题,就是在暗示彼此的感情可以更进一步,那是否意味着其实池霁也曾经想过在一起,有过期许。 那么在这六年里,也许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等。 池霁也在等。 因为没有在米国等到他,所以池霁主动回来了。 明明池霁清楚自己离池家越远就越清净,深知只要回国就总会再次面临池承霖的百般刁难,逃都逃不掉。 可他还是回来了。 当胸膛开始传来一阵阵闷痛的时候,陆长明总算明白缺氧是什么感觉了。 他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可这偏偏是最合理的可能性。 “陆哥,准备的差不多了,过来试一下镜头看看效果吧。” 不远处传来茅晓的叫喊,陆长明充耳不闻,直到对方喊了三次走上前拍他的肩膀之后才从回忆中抽身。 他转身看向身后已经架好的各个机位,一言不发的低下头把羽绒服拉链从头拉到尾。 茅晓大吃一惊,赶忙拦住他:“哎别着急脱,里面只穿一件不得把你冻死啊,先看看这几个角度怎么样,正式开始拍的时候再脱就可以了。” “没事。” 陆长明执拗的脱下外套,感受着刺骨的冷风迎面扑来,面无表情的把衣服递到茅晓手里。 “抓紧时间拍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马上回去。” 说完,陆长明抬起脚步头也不回的踏着冰雪往上走,到了某一处之后停下来转过身,准确的找到主机位最完美的拍摄位置,朝着场控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身背对着镜头。 在场工作人员都裹着加绒加厚的棉衣,只有陆长明穿着一件单薄的灯芯绒衬衫。 茅晓隔着十几米看到他的衬衫被风掀起都替他觉得冷,不忍心的喊了一声:“加快进度。” 场记反应也很快,二话不说举起板子。 “第一次试镜,打板。” 陆长明不是科班出身,但因为经常出演大制作在知名导演手下学习,拍摄经验并不比专业演员差,镜头感也好。 面对自己工作室的团队,整个过程默契十足,只使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高效率完成了全部拍摄。 在寒冷的地方站的得久了之后皮肤和神经变得越来越麻木,加上一直在找镜头,注意力被转移的相当彻底,整个拍摄过程中陆长明反而没有觉得太冷。 当收工之后穿上茅晓披在身上的羽绒服,感觉到神经细胞活跃度逐渐复苏,体温开始上升的时候,陆长明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冻得跟狗一样”。 回酒店的路上,陆长明捧着手里的热水袋蜷缩在后座。 他努力转动着快要结冰的思绪,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应该怎么面对池霁。 学到了理论知识,实践又是一个难题。 陆长明本来以为自己吹着冷风清醒了一个小时之后可以真正下定决心,坦诚布公的在池霁面前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挑明,可随着距离酒店越来越近,他又开始犹豫了。 不是他铁了心想当退堂鼓表演艺术家,而是这件事情本身需要太多勇气值铺垫。 迟枫的思路是对的。 畏缩不前进度条永远都是0,将一切摊开来说清楚还有可能逆风翻盘。 纵然失败也没关系,大不了再追。 可越接近酒店,陆长明就越发现自己根本还没有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本质原因在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 努力了这么久,他终于可以每天都见到池霁,和池霁一起吃早餐和晚饭,时不时一起谈心聊天。 他也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把池霁照顾好,不被任何人欺负。 现在得到的这些弥足珍贵,而且远远超出预期,他一点都不贪心。 和池霁坦白,万一池霁根本没有这种想法,肯定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份感情而疏远他。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曾经的错过已然痛彻心扉,潜意识反复拉响警报,提醒他不要尝试第二次。 归根结底,他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到山穷水尽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 也根本没有做好失去当前所拥有的一切的打算。 下山比上山要快得多,电瓶车很快就停在了酒店门口,陆长明直到踏入温暖的大厅还完全没有从寒冷中缓过来,总觉得自己骨头里面凉丝丝的漏风。 随着电梯上升,一脚踩上酒店走廊柔软的地毯,陆长明心跳的频率开始越来越急促,胸膛里面好像装着一个定时炸弹,上面的计时器持续读秒,滴答滴答的声音震耳欲聋。 陆长明两手插兜,紧攥着房卡的手心已经出了汗。 到达某扇门前之后,他倏然止住脚步,然后下意识屏住呼吸,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强行暂停心头那颗炸弹的倒计时。 可倒计时并没有停止,跳动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了。 纵然在高考走进考场、站上全球音乐节领奖台上的那一刻,陆长明都没有像此时此刻一般束手无策。 掏出口袋里的房卡,他低下头审视着上面的房间号,心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然后他没有再给自己任何的考虑时间,毫不犹豫的将房卡抛向空中。 正面刚,反面怂。 下不了决心,就交给命运。 轻飘飘的房卡飞过陆长明的头顶,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地之前在气流的影响之下像打水漂一样顺着最下面的门缝滑进门里。 …… 这什么意思? 还有第三种选择吗?玩我呢!? 为什么这挨千刀的命运总是在戏弄我!? 陆长明心态彻底爆炸,环顾四周发现四下无人,他当场跪趴在地上试图透过门缝找到那张门卡所在的位置。 但门缝太窄了,脸都贴在地毯上了还是只能看到一条缝,根本没有房卡的影子。 当意识到这是一件蠢事的时候,陆长明刚准备站起来,却看到眼前的门缝倏然消失,随着酒店拖鞋的鞋尖映入眼帘,一道清澈动人的嗓音随之响起。 “陆长明?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陆长明头皮一麻,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慌乱的不敢正眼看池霁,两眼飘忽的挠后脑勺:“房,房卡掉屋里了,我在找。” 闻言,池霁下意识垂眸往地上看,果然发现房卡被自己踩在脚下只漏出一个尖尖,于是自然而然的随之弯腰。 “等一下!让我看看是……” 话还没说完,池霁已然直起腰把房卡递了过去。 压根没看清是正面反面的陆长明生无可恋的接过来将其揣进兜里,硬着头皮跟着池霁走进房间,不由自主的疯狂搓手,酝酿过语言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好受点?” 池霁掀起眼睫意味不明的望了陆长明一眼,神色淡然的微微点头,然后转过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比昨天好很多,缓过来了,你拍摄顺利吗。” “还行还行,特别顺利!” 陆长明老实巴交狂点头,抬起胳膊去接池霁递过来的水拿杯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 触之即分,陆长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在他收手的时候,池霁突然垂下眼帘,伸手握住他没有拿杯子的那只手捏了捏,然后不动声色的收回,回身走到行李箱旁边蹲下翻找暖宝宝。 “外面很冷吗。”池霁问。 陆长明仿佛触碰到火山岩浆般被烫的缩了缩指尖,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僵在原地,感觉凶猛的电流顺着胳膊传到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缓了半天才语无伦次的回答。 “……还,还行。主要因为不是很热,所以有点冷。” “天气预报显示外面零下十几度。”池霁翻出一包暖宝宝,拆开放在手里揉了揉塞到陆长明手中,“多喝热水,别感冒了。” “哦……好,行。” 陆长明脑子突然变成了浆糊,他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捏着暖宝宝,好像来串门的远房亲戚一样拘束的坐在床角,有一下没一下的吹杯子里的水。 同样的,池霁也没再说话,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微微俯下身对着电脑打字,似乎是在回复工作消息。 操作完成之后,他端起电脑边的保温杯,靠在沙发上转头眺望窗外。 陆长明下意识循着他的目光放眼望去,瞳孔微微一颤,眼前豁然开朗。 大雾散去,远处的皑皑雪山清晰可见,巍峨的山峦披云戴雪,与万仞冰川一起耸立在广阔的大地之上。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 从昨天就开始笼罩着整个丹诺雪山的薄雾,就这样在阳光的渗透之下散去了。 陆长明正想和池霁说,当他们拍摄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阵山风呼啸着掠过,所有的云雾都开始散了。 他们一镜到底,用高速摄像机拍下了整个过程。 画面里,云在动,雾也在动。 只有陆长明一动不动,仿佛和身边绝美的景色彻底融为一体。 之所以冻成这样,就是因为这个镜头需要在寒风里站很久很久。 与此同时,池霁也很幸运,醒来的时候刚好将拨开云雾的景象尽收眼底。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他想通了很多很多事情。 念及此处,池霁将定格在雪山之巅的视线收回,转过头将目光转移到陆长明的身上。 陆长明在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道视线,心跳当场控制不住的开始加速。 “我昨天有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池霁凝望着陆长明,缓慢的问道。 在这一刻,陆长明如同一个被拷问的犯人等着定罪一样慌张到了极点,不知所措的埋下头,屏住呼吸:“记得。” 池霁目不转睛的望着他:“那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陆长明当场出了一身冷汗,心慌意乱的捏紧手里的暖宝宝,被烫的掌心发麻,支支吾吾的说道,“如果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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