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自己怎么回家?”蒋衡挑了挑眉,反问道:“早高峰不好打车,从你们医院到小楼又没有直达的地铁,还得转两趟公交,麻不麻烦啊。”那倒确实也是,纪尧想。工作日的早高峰到处都堵车,尤其是医院门口,蒋衡开一段停一会儿,磨蹭了半天也没开出这条街。红豆牛奶被喝的只剩一点薄薄的底,纪尧支着脑袋,用余光一个劲儿地瞥着蒋衡,唇角勾着,压都压不下去。蒋衡只觉得自己快被他看掉一层皮,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今天心情不错?”何止不错,简直是很好,蒋衡默默地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他到底是遇见了什么大喜事。中彩票了?蒋衡想,也不对啊,纪尧连大乐透和双色球都分不清。“是有点。”纪尧说。纪尧说话说半截,只是承认了,却对原因只字不提。蒋衡本来还等着他的下文,结果发现他居然没有解释的意思,顿时吊在了半空中,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得要命。偏偏纪尧像是没发现他的不自在,他调高了一点空调温度,然后掏出手机,开始回他没来得及回的微信消息。工作群里没什么好看的,纪尧顺着往下一滑,才发现了一个意外的联系人新消息。他正想点进去看,可刚一点开对话框,手机就发出了百分之十的低电量警告。“忘充电了。”纪尧轻轻啧了一声,说道:“你平板呢?借我用用。”因为工作性质特殊,蒋衡一般都是平板手机不离身,闻言偏了偏头,说道:“在后面包里。”纪尧伸长了胳膊,从后座上捞过平板解锁,然后临时换登上了自己的微信。他自己的手机因为电量过低而自动关机,纪尧从列表里找到了刚才的联系人,发了条回复过去。“新年?你自己来吗?”“那当然不是啦!”对面很快回复道:“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出来聚聚,正好之前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刘眠眠?”蒋衡忽然语气微妙地说:“未婚妻?居然还有联系呢?”蒋衡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偷看纪尧聊天记录的。实在是平板目标太大,他正好右拐看了一眼后视镜,不小心瞄到的。纪尧先是一愣,疑惑他怎么知道刘眠眠就是差点跟自己结婚的“结婚对象”,但他转念一想,当年蒋衡就知道这回事,调查过也不奇怪。他语气阴阳怪气的,听着极其不自然,纪尧被他刺了一下,冷不丁想起他和蒋衡刚重逢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么仙人掌一样的刺人玩儿。对了,那时候蒋衡还不知道他没结婚的事儿,纪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后来等到小护士“出卖”他后,蒋衡的态度就友善多了。纪尧挑了挑眉,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猜测。蒋衡是个很少生气的人,他的脾性就像风和日丽的海面,少有波澜,就算偶尔有点起伏也都是正面的,想见他真情实感地气一次,比流星雨还少见。最近这段时间里,蒋律师稳坐钓鱼台,相处的尺度和节奏都由他一手把控,纪尧一边确信他余情未了,却一边也有点心里打鼓,好像摸不到他的脉门一样。现在他难得终于有了点人味儿,于是纪尧心念一动,存心想试探他一下。他给刘眠眠回了信息,婉拒了她的邀请,然后按灭了屏幕,像一个永远看不清场合的钢铁直男一样傻不愣登地说:“那不结婚,也可以做朋友。”蒋衡:“……”蒋律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点没有早上大老远跑来接人的热乎气,他抿着唇角,连余光也没分给纪尧一个,还把空的红豆牛奶杯从两人之间的杯扣里拿了出来,赌气一样地塞进了车载垃圾箱里。纪尧忍不住地打量他,心说他之前怎么没发现蒋衡还有这么一面呢。“生气了?”纪尧试探道。蒋衡直接没理他。纪尧小心地往他那边挪了挪,试探地看他的表情,但蒋衡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他,皱了皱眉,把空调温度直接调成了冷风。纪尧:“……”还是暂时别惹他了,纪尧想,否则他都怕蒋衡把他搁在马路边,然后再叫辆车把他载回去。这种高火气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家门口,蒋衡一路上都没跟纪尧说过一句话,到了地方也不吱声,干脆地把安全带一摘就要下车。纪尧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去拉车门的手,冲他眨了眨眼睛。“真生气了啊?”纪尧问。蒋衡垂着眼,表情无波无澜地看着他。纪尧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纪尧本来觉得,总归一切没发生就是万幸,他悬崖勒马,所以还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已经很好了。既然错误已经造成,那里面究竟有什么弯弯绕,都不是很重要。蒋衡已经表明了态度既往不咎,那就证明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没必要可丁可卯地拿出来解释一遍,否则实在像是逃避错误,给自己找理由狡辩一样。但他也实在不想在蒋衡生日的这天让他不痛快,于是他舔了舔唇,在心里飞速打好了解释的腹稿。“其实……她是个蕾丝边。”纪尧紧张地说:“她有固定的女朋友,已经在一起七年了,比我们时间还长。”蒋衡眸光略动,脸色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握着车门的手微微松了松。“我承认。”纪尧小声说:“其实三年前……她是我从校园网上招聘来的。”“我相信你。”在出柜之前的最后那段时间里,纪尧家的气氛一度达到了冰点。纪尧住回家也没能打消纪父纪母的疑虑,他们就像是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样,一边怀疑纪尧是个同性恋,一边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这种矛盾的情绪冲突催化了恐惧和愤怒,以至于纪尧只要关着门在房间里独自待过待过半小时,纪父纪母就一定要找机会开门进来看看。纪父不允许他锁门,心情好的时候会找个理由送个水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干脆踹门进来看看他在干什么。在纪尧身上“好孩子”的光环摇摇欲坠之后,纪父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只能变本加厉地把他的人生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那时候纪父纪母热衷于给他安排相亲,最过分的一天从早到晚见了四个女孩子,纪尧自己都不知道他爸妈的人脉圈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单身适龄的女青年,好像无论一天见多少,地离开家,等到毕业了,只要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时候再离婚就行了不过我后来直接悔婚,她顺便就着这个机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从此对男人失去信心了要自杀,她爸妈信了,就再也没敢催她。”“离婚理由呢。”蒋衡淡淡地问:“你不会觉得这就是一张证这么简单吧。”这个理由纪尧当然想过,他跟刘眠眠当时为了糊弄家长,简直用上了堪比毕业的认真劲儿。他俩拿出了写论文的严谨程度琢磨了这件事的可行性,并且写了一份虚假的“恋爱备忘录”,背题一样地默下了所有可能被双方家长询问的情况和应对方法。形婚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离婚显然是更重要的一环。刘眠眠算是来帮纪尧的,所以纪尧主动揽下了这个坏名声。“想过了。”纪尧咬了咬牙,坦白道:“就说我不行。”蒋衡:“……”还挺豁得出去,蒋衡想。按照纪尧的预想,他的困境只需要结个婚就能迎刃而解如果他们幸运一点,家长看得不严,那或许连结婚证都不用领,只要办场婚宴就能瞒天过海。到时候他和刘眠眠再分开各做各的,只要定期互相打个掩护,时间到了就离婚,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跟她都签好了协议。”纪尧轻声说:“就算领了证,最长一年时间,我们的离婚协议就会生效。”“是么。”蒋衡凉丝丝地勾了勾唇角,半阴不阳地刺儿他:“我就说你这种人,怎么会忽然愿意在脖子上套项圈了。明明是个不肯负责的逃避型人格,还有胆子碰什么婚姻”“蒋衡。”纪尧打断他,他定定地望着蒋衡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吃醋了?”蒋衡噎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点被戳破的恼怒,他眼神闪烁片刻,避开了这个问题。“假结婚,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法律隐患吗。”蒋衡说:“遇到个会玩儿的,光之后离婚就离死你。”纪尧看着他这嘴硬的德行又好笑又心疼,于是没有跟他打这个嘴仗,也没有再说自己当时“周密谨慎”的计划。因为他忽然发现,那些都不是蒋衡想听的。成长或许就是一个不断推翻自己的过程,纪尧忽然想。同一件事,在二十五岁的纪尧眼里和二十九岁的纪尧眼里有着截然不同的模样。就像当年他脑子里根本没有“离开家”的概念,可真正迈出那一步之后,他就会发现独立也没那么难。背井离乡的三年里,他从象牙塔愚蠢的单纯里脱胎换骨,被社会打磨着明白了更多人情世故。纪尧那时候觉得自己想了个天才主意,但现在再提起来,他自己也觉得幼稚极了。或许是家庭原因使然,他对婚姻没有敬畏之心,对他来说,那只是解决他困境的一种最高效的方法。但婚姻不是一段程序,一种手段,而是一种责任和象征。纪尧从前不明白这件事,直到上次在周青柏的酒吧露台上听蒋衡吐露心声,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件事对蒋衡而言,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哪怕知道不是真的被背叛了,他也在意婚姻本身代表的意义不过想来也是,人生在世,所有美好的词语本身,其实都是“意义”赋予的。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纪尧才真切地、明晰地感到了后悔。“对不起。”纪尧说。他是真切地想道歉,毕竟无论当年闹得多难看,终究是他先犯的错。蒋衡的眼睫极轻地颤了颤,他的目光下意识偏移了一点,落在车窗外一株枯死的爬墙虎上。“……都过去了。”过了一会儿,蒋衡才叹了口气,他脸上的冰霜消融了几分,终于有了点鲜活气:“年轻的时候,谁都不成熟。你办了错事,我的处理方式也欠考量,所以就别翻旧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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