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把文件袋一夹,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谈话室里灯是从房顶一角斜向下打的,庄一个人坐在光晕里,灯光显得他肤色尤为苍白,被两个屋子之间茶色的玻璃片一滤,又变得朦胧模糊起来。程昱坐下来,拿起桌子上准备的耳机戴好,隔壁的对话传入耳中。“……隶属军委的507研究所及其下设机关,打着国防委派的旗号,长期利用北京塔从事非法研究,在1988年前后连续三道中央批示下达后,仍未停止,直到今天还在招收志愿者……英才计划项目,并未取得过科研资质,先后多次爆发恶性社会事件,曾在06年,由内部的变乱引起大爆炸,导致至少三百名工作人员死亡。”庄身子往前倾了倾,声线略微提紧:“这位王姓常委干部,私自保留北京塔的科研数据与武装力量,为其谋求更大的政治利益。在抓捕黎宗平的行动中,设计杀害了我局四名公安特警。”“对于军委方面与他有联系的人和机构,你能提供名单吗?”“总参一部一局陆参谋长,一部四局白遇河,二部二局蒋怀志……都曾为507所的研究项目提供保护伞。”政治部姚主任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不停笔地说道:“具体说一下922案。”隔壁监控室里,程昱听到这突然摘下耳机,起身拉开了房门。蒋危还在外面没离开,听到门响刷地一下转过身来,两人视线对到一处,程昱沉下嗓子道:“我觉得你有必要来听一下。”蒋危只迟疑了两秒,随即快步冲进去,抓起耳机往头上一套,正好听到庄提他爸的名字。“在9月22日押解之前,他曾利用私人关系,进入公安部前副部长庄秦山的办公室,使用内部电脑将押解路线传出。”庄停顿了一下,“同时指示38军某部队军事长官,在山对面伏击,用nsg-85击中车内运送的放射性气体,以翻车制造混乱,为黎宗平提供逃跑机会。”姚主任翻看着面前的物证袋,翻出一个大红本,通过透明塑料看上面的字:“你说的这个某军事长官,是不是你结婚证上这个人?他有对你进行过胁迫、控制吗?”庄沉默着没有开口,在对面离开国安大楼之后,蒋危约了一趟陆则洲。国安的收网行动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要扳倒王xx那个级别的干部,抓捕他背后的政治团伙,必须有周全的计划和缜密的行动。这些人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如果知道事情败露,难免不会走极端鱼死网破。现阶段就给了蒋危喘息的时间,他可以把事情细细捋一遍,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投案自首。庄说得不错,现在确实有一大摊事等着他去解决,面临选择与站队,他首先得知道他父亲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手里到底有多少案子。他去过蒋怀志在八一大楼的办公室,去过他们司令部,最后蒋危还是决定找一下陆则洲,看看他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两人聚在三里屯那个酒吧,陆则洲来时裹着一件薄呢大衣,脸上明显有疲态。“怎么了这是?”“家里出了点事,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陆则洲说得隐晦,招手问侍应生要了杯酒,也不喝,就端在手里慢慢晃着,“你还有空出来玩,外面要翻天了,你就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你听到什么了?”蒋危警惕地眯起眼睛。这几天他神经绷得很紧,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起疑心。英才计划那么大一个军工项目,牵扯进去的军队高层不少,姓王的要是倒了,得把好几个威风了半个世纪的家族拖下水。这不是他们俩私下关系有多好的事儿,几个家庭被绑在一条船上,一个人反水,其余所有人都得完蛋,谁都怕被亲近的人卖了立功戴罪。陆则洲摆弄着杯口的柠檬片,低声道:“我们家门口,前几天突然冒出几个特情人员。老头子病着呢,病着也好,省得脑袋一热干糊涂事儿,这几年手里沾了点脏钱,有人要揭他老底。”蒋危捏着烟猛吸了一口,没说话,他不能直接说揭你爸老底的是我那宝贝儿相好的,把烟吐出来吹了个圈儿,才慢慢说:“庄被国安带走了。”陆则洲立刻从酒杯里抬起头盯着他。“留置在燕郊那个大院,吐了不少东西。”蒋危扯了扯嘴角,“我家里那些事我从来没问过,你知道吗,我这些年活得像个傻子。”陆则洲听出他的意思了,反问道:“你想问我知道什么,你家那人举报的,你不会问他?”“分了。”蒋危一句话成功带偏了陆则洲的思路。“……折腾了三年,终于舍得放手了。”陆则洲沉默了很久,不相信似的,又重复追问,“分了?真的分了?老二你别是卖了我爸过意不去,在这儿跟我开玩笑。”“真的分了。”陆则洲往后倒去,瘫在沙发里喃喃的没话说了。蒋危苦笑一声,竭力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悲伤:“白遇河不用再盯着他的肚子了,以后他说不定能找个女哨兵结婚生子。”“去你妈的,白院长对那不感兴趣。”陆则洲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恼火。“我今天来问个准话,顺便跟你通个气。”蒋危掐掉烟,正色道,“我爸在北京塔这事上出的力,你知道多少,能到什么程度?”陆则洲攥着酒杯沉吟半晌,笃定地说:“吃枪子的程度,尽早做准备吧。我家老头子没几天活了,你想怎么办,我们家跟你立场一致,不管你最后怎么选,做决定之前跟我说一声。”蒋危当天回去就搜了一趟他爸的书房。蒋怀志约莫也知道他被国安盯上了,从庄被带走的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回家,卷着铺盖住进了西山指挥所,那是他们总参作战部的指挥中心,掌握着二炮部队的核导弹按钮,建在百米深的地下,拥有能抵御核打击的天然岩层。像这种机要的军事禁区,多看一眼都是死,即便国安的人也不敢乱闯,没有确凿证据,敢提着枪进总参谋部大楼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搞政变的是你国安呢。他们只能在外围盯梢,等蒋怀志出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成年以后蒋危很少踏足这个家,逢年过节回大院的时间反而更多,所以对蒋怀志的书房十足陌生,但毕竟熟悉单兵作战,想搜什么东西很容易。他从书房里翻出来大量的书信和文件,有一些关于北京塔的资料、追捕黎宗平的情报。蒋怀志在总参二部负责的是战术情报工作,在国家大义的问题上,他倒是立场坚定,没搞出倒卖涉密材料的事。之所以跟姓王的干,是他听到了军改的风声,担心军衔不保,又在酒桌上被几个大院子弟一劝,就选择了这条冒险的路。这天蒋危在书房待到凌晨五点,梳理他爸为王xx提供的所有帮助,这种事他不敢找律师,就自己一条一条对照着法条算要判多少年,如果主动交代违纪行为又能减多少年。也就是这天,蒋危终于把922案的细节摸了个一清二楚。书桌抽屉里有一份从公安部指挥中心拷来的监控录像,录像地点是庄副部长的办公室,蒋怀志那天去做客,在庄爸爸去洗手间的时候,用部队里的侦查手段破译了他的电脑……案发之后,蒋怀志曾亲自带人去调查过,这段录像的原始磁带被剪下来,一直放在家里。蒋危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完了那份录像,停止播放之后很久他都没有动,直到电脑屏幕黑下来,依稀能看到自己混沌茫然的面容。过了很久,蒋危把东西装起来,带着他找到的那些文件下楼。保姆还没起,蒋夫人却抱着西米露坐在客厅里,显然一夜没睡着,看到蒋危下来,她忧心忡忡地一把拽住儿子,不安地问:“昨天后半夜才回来,怎么待不到几个小时又要走,有急事吗?”“没有,妈,你是不是没睡好?”蒋危盯着她眼底的淤青,语气放柔了一些。“昨晚上跟你几个叔叔伯伯家的打牌,小白没来,也没给我回个消息,我打到他家里去,陆家那孩子说他最近不能出来了,听着语气挺紧张的。”家里是个什么气氛,有没有什么事,女人其实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不着家的儿子最近频繁回家,蒋夫人就觉得不寻常,“你爸也好几天没回家,小白他家的,陆叔叔跟你爸关系这么好……不会出什么事吧?”蒋危没想到白遇河竟然还跟这些官太太一起打麻将,短暂的无语之后,他很快站起来倒了杯温水,塞到蒋夫人的手里。“妈,别想太多了,这几天爸工作上忙,我回来帮他找个文件。”“那就好。”蒋夫人小声念叨着,“你爸今年五十九,再有七八年就能退二线了,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他这个位置再进一步很难了,我也不奢求太多,咱家又不愁后继无人,就希望他能平稳着陆,回来安享晚年……”领导干部到了这个年纪,日子过得还不错的,都是求稳求平安,别在退休之前把自己弄进去。蒋危往外走时听到他妈妈这么说,心里着实猛然揪了一下,外面阳光盛大,蒋危上车的时候被车门的反光晃到了眼,紧接着狠狠把车门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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