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危靠着他慢慢蹲下来,枪横放在腿上,打算抽一根烟缓缓。信息素激起的欲潮并没有减退,那枪管此时对庄而言就是个定时炸弹,他刚摸出烟,庄就一转脸背过身去,蒋危吓得差点把烟扔了。他僵着身子想了半天,看见庄后颈上洇出的汗才明白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枪换到左手边,然后又朝庄挪了半步,看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屁股才敢坐实了。短短几分钟内,蒋危用他简单的脑回路做了无数种复杂的设想,把日子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排查出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情况,脸色一时变得非常难看。但这种环境下他必须不能发脾气,除非这日子真不想过了。蒋危酝酿了好半天,努力挤出一个笑,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来的时候没带药……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帮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从小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很少会过问别人的意愿,蒋老司令把他当命根子疼,想要什么都满足,旁人忌惮他的家世,即便军区大院那些发小也都是顺着他来的。在处理与庄这段感情时,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抢过来就好了,他在庄心中的形象已经坠崖式直降,也没有什么挽回余地。他亲手抹杀了少年时的一切,用对待普世众人的手段去对待最喜欢的人,最后朝着错误的方向一路走到黑。直到他在庄的精神图景里,看见了曾经那样称得上美好的回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庄心中有过这么正面的形象,有过能与他并肩站到一起的资格。在耳麦里听见基地要进入自毁程序时,他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救援没有如期而至,黎宗平这个基地是趁着夏天回温建的,冬季大雪把山口封死了,重机械根本进不来,要先清雪开路。白遇河跟领导汇报了一下情况,急得蒋师长在电话里骂娘。蒋危一直试着跟庄说话,地下就他们两个人,需要干点什么对抗失温,庄刚开始还恹恹地闭着眼睛不肯听,慢慢也习惯他在旁边絮叨了,听他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往事,偶尔还会回应几句。那天晚上蒋危把压缩饼干从包里拿出来时,庄突然微微偏过头看着他,看了半天,淡淡说:“头发长了。”蒋危拿着撕了一半的包装袋,好久才反应过来,“是啊,两个多月没理了。”蒋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孩子头发不许留长,前不过眉侧不过耳后不及领,蒋老司令见不得人脑门上飘几根毛,嫌那看起来贼头贼脑的像个二流子。蒋危抗争过好几次,好不容易留长了点,就被老爷子按到水池里一把给推光了。于是每月有那么几天,蒋危得顶个锃亮的大脑袋灰溜溜去上学,周围那些小弟躲着不敢见他,只有庄在校门口撞上了,会故意摘下帽子,装模作样地吹一吹刘海然后撒腿跑掉。“现在不用羡慕你了。”蒋危拎起落到眼睛上的头发,试着吹了一口气,“以前你老在我面前显摆你那两撮毛,真想给你逮住一剪刀绞了。”庄轻哼了一声地扭开脸去。蒋危在那摆弄他那因祸得福长出来的头发,说:“回家你给我理一理吧,拿剪刀剪就行。”“我为什么要给你剪,你没有钱去理发店吗。”庄靠在颓圮的断墙上,闭着眼,声音散漫,那只是无聊至极的一句闲话,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没想得到回应。蒋危还真的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就要这样。”他说得理直气壮,嘴角微微含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突然间他放下干粮,拨开碎发正襟危坐地看着庄,问道:“我在精神图景里看到一些事,四年前,要去507所提交申请前,你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庄沉默着,睫毛微微抖了一下,“问这个有意义吗?都是过去的事了。”“有意义,很重要。”蒋危坚持道,其实这个问题本身不用多问,精神图景就是一个人想法最真实的反映,他执意要问,只是想听庄亲口说一遍。“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即便过去有什么,现在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庄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眼睛在夜色里无比凛冽,“我想和你做共同做一件事,做一件要为之坚持一生的事,也不是以被你圈禁、性虐为代价的,没有人受得了那种日子。”蒋危一下子说不出话了,他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耷拉着脑袋想了很久,犹犹豫豫地,很没底气地问:“要是我从现在开始好好的不犯浑,我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们还能回到十七岁吗?”庄看了他一眼:“……过完年奔三的人了,怎么还做返老还童的梦。”“我听人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蒋危心态良好地安慰自己,笑了笑说,“好在以后的路还长,再怎么难我也会走下去,至于有没有结果,不到最后谁也不能给我下定论,你也不行。”“你这人好没道理。”庄皱眉。“枪杆子里出政权,我就是道理。”蒋危胳膊伸过去把他揽住,“那天在出口,面对门口那个看门的,你为什么不开枪呢?我真的害怕你被关在塔里出不来。”庄闭眼思考了片刻,摇摇头:“人民警察的枪口对准人民,武器使用条例里没有这则条款,我爸也没这么教过我。”“要是那天他抢在你前面开枪……”蒋危不敢想下去。“海涅说死亡是凉爽的夜晚。”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平淡地说,“如果有那一天,就当我去看那个良夜了。”四天后,清雪工作终于初见成效,白遇河从兵团调来的重机械终于开进雪山,把埋在废墟下面的人挖了出来。那天蒋危不管不顾跳下去,随身就带着两包压缩饼干和一只军用水壶,两人硬是靠强硬的体能熬过去了。好在都没受什么大伤,房梁塌下来时,庄胳膊上擦破了点皮儿,硬是被蒋危拉着给包扎起来,又注射了一瓶葡萄糖才放他去休息。等工人把废墟清理完,白遇河带着助手下了一趟塔,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一回到营区就连夜召集行动组开会。庄睡了足足十个小时来失温带来的衰弱,等他赶到会议室人已经来齐了。“被扣押的人质都救出来了,跟这边登记的失踪人口也对了数字,没有遗漏。”白遇河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电脑,“塔开启自我保护程序,所有数据都没了。”庄进来带上门,手插进风衣口袋里,靠在墙上静静等待下文。白遇河说:“黎宗平没有找到。”“尸体和痕迹都没有?”“屋里养的几盆花都带走了,走得挺悠闲。”白遇河明显一肚子火。庄点点头:“早有预料。”蒋危心想你快别说话了,等会儿给气死了,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赶紧转移话题:“联系上北京没有?”白遇河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拿出蓝牙耳机按进耳朵。过了没多久,电话那边就接通了,白遇河沉着脸开始汇报情况,蒋危一边听着,在会议桌下面摸庄的手,抓着那五根细长的指头折来折去玩。他从上初中就喜欢这么干,两人身高总是差一个头,升国旗站队的时候刚好排在队伍最后两个,他在后面骚扰庄,就等听班主任喊那一声“你俩干什么呢”,然后掌心那只手飞速抽回去。“组里没有人遇险吧?”会议厅里突然响起蒋师长的声音。庄一下子抽出手,不动声色地离蒋危远了点。蒋危懊恼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原来是白遇河把远程视频打开了,会议室荧屏上突然出现好几张严肃的脸,他老爹抻着脖子,就差把脸怼在镜头上找儿子。“没有受伤。”白遇河这才回答了一句,又把屏幕切换回来。电话里接着讨论了十来分钟,对黎宗平的去向没有半点眉目,最后上面决定让行动组先撤回去。散会的时候,庄走在最后,白遇河忽然叫住他:“庄队。”庄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两秒,慢慢把门推回去,关上,转过身。白遇河站起来,隔着桌子看了他很久,突然道:“爆破点位挺巧的,后来我进去测了一下,打在那个位置形成的冲击波刚好达到监测峰值,偏一点就触发不了自毁程序。”庄想了想,说:“我们两个都很准。”白遇河突然笑了笑,感叹起来:“有恃无恐真好啊,那堵墙的厚度伯莱塔根本打不垮,知道有人在外面接应,才敢把子弹都浪费在上面吧。”庄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一开门蒋危等在外面,手里抱着外套围巾,看见庄出来了,就把外套递给他,抖开那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堆在他脖子上。“说什么了?”“没事。”庄抱着衣服翻了翻,把别在胸前的警徽摘下来,轻轻放进口袋,“我可能干不了警察了。”蒋危嗤笑一声,伸手搓了搓庄的脸,“多大点事儿。火箭弹是我打的,他让你担责你就得担?放他娘的狗屁,他说话有用吗,他还没你男人官儿大呢。”庄这次抬起头看了他很久,才转身向宿舍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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