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天,夜色刚刚朦胧,晚风清朗干爽。陈姝用过膳食后,独自一人悄无声息行走在东宫的后院,很少在外走动的她走得很慢,穿过一片枝叶繁茂的樱桃树,直接往池岸边的一处观景台走去。
听闻,那里曾是废太子特意为爱妾云昭训建造的,平台之上三面临水、空间宽敞,外围是一排不高的石刻围栏,每一根矮柱之上,都精心雕琢着姿态各不相同的瑞兽。有趣的是,那一排神兽皆嵌有不同法宝,或口含明珠,或抓举宝塔,每当夜色降临一层幽暗之下,石刻仿佛被注入了生灵之气,静静地注视着宫中众生。
陈姝还知道,如今的太子也常来此处寻个清净。今夜里,杨广与寻常一般,办公乏了便来了这惬意的台上,他独自一人伫立在最前,在别处抓了把碎石,零散着撇在脚下,又随手拾了几颗,悠哉地向池中撇着石子解闷。
忽然,杨广听到身后有步履的响动,但那声音又骤然停下,而后半晌再没有丝毫动静,于是好奇的回头望了一眼。回眸之处,只见陈姝薄施粉黛,穿着一套上身荼白点着碎花、下身樱樱嫣红的半袖襦裙,这样一看,她的气质竟娇艳活泼了许多。但杨广着实对这个女人并没有过多的兴趣,便满不在意地又转过身,继续兴致盎然地调整着角度向池内撇石取乐,一边平淡地感叹起来:“你今日的着装与平常很不相同啊!”
陈姝穿着这身衣服着实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释放出自己最大的热情,努力靠近杨广,轻声回复:“这衣服是太子妃给我做的……”
杨广对妻子的用意完全心领神会,但依旧目不斜视,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玩耍玩耍中,懒洋洋的说了句:“所以,也是太子妃让你来找我喽!”
站在太子身后的陈姝抿了下单薄的唇,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以无言的沉默作为回答。安静了须臾之后吗,杨广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沉沉地发问道:“你不是与我有国仇家恨吗?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
陈姝眨着幽寂的眼,隐隐有一丝无奈的苦涩划过她白净如纸的脸庞:“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南北统一是大势所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陈国的覆灭也是早晚的事……”这番话却是心中所想,但说亲自说出口还是觉得有一种违心的伤痛。
这时,杨广突然转过身走向陈姝,如此这般令陈姝的脸上瞬间变色,正担心他要做些什么,下一刻那人却是直接从身边擦肩而过,悠然地走到平台之外草地上弯腰拾着石子。陈姝这样被丢在原地,也不知杨广有没有察觉到她会错了意,更是不由自主的尴尬起来,双手不自然地搅在一起,忍不住做出焦虑的小动作来。
没过多久,杨广已经捡好了几枚小石块,他对局促的陈姝视若无睹,重新走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着那轻松自在的玩乐。陈姝看杨广一切如常,慢慢地才不再拘谨,又觉得这样的沉默并不妥帖,便试图打破僵局,主动上前询问起来:“殿下,你在做什么?”
杨广调整几个方向,专心的审视着水面,而后半蹲着身体微向后倾,选定好角度,才不冷不热的回答着:“在打水漂啊!”说完,手中劲道凝结,一枚石子迅速自他手中飞出。只见那快扁平的小石块擦着水面飞过又弹起,恰似蜻蜓点水,反复在水面上向前弹跳了三四下,才死寂地沉进了水中。
陈姝为眼前的奇观感到惊讶,但杨广却并不满意,先是摇摇头,又递给陈姝一枚石子:“你也来试试?”
陈姝却是急忙摆手,直接地拒绝了杨广的邀请:“不用了,我不会……”
被拒之后,杨广也不在意,只是收回了手随口感叹一句:“江南多水域,应该流行这个的,你是南方人,竟然没玩过!”此刻,他早已玩的入了迷,沉浸在兴头上,也顾不得再与陈姝多言,而是直接大步跨过平台最前的青石护栏。
陈姝不由大惊失色,赶紧喊了一声试图阻拦:“殿下,你这是干嘛!”
杨广站在观景台的外沿边上,淡定从容的指着脚边最近的一块大石,胸有成竹地答道:“这平台太高了,不够贴近水面,我要到下面去。”
陈姝上前几步,探着头往平台下看,这才发现原来此处的平台是被几根石柱支撑着立于水中,平台和水面之间又有几块向前突出的奇石作为装饰。正当她思虑之时,杨广已经迈步下去,然后转而向自己伸出双臂,叫道:“下来啊,这石头够大,站得下!”
陈姝并不喜与水亲近,还是有些忧虑,一时间犹犹豫豫着:“还是不要了,太危险了……”
杨广也不勉强,转身后便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水面,再度沉浸在自己的乐趣中。陈姝被丢在一旁,心中的傲气倏地被激了出来,于是硬着头皮压低身体往石头上踩,连优雅的姿态也不复存在。但刚刚站在石头上,还来不及调整好身体,她仿佛就要摇摇欲坠,下意识猛一下抓住杨广的胳膊,身体更是紧紧贴在他的身边。
杨广依旧悠然从容,自然地伸出一只手臂,顺势一把将霜雪一样的女子揽到身前。又直接将一枚石子塞入陈姝的右手,让她面向池水,而后左手慢慢下滑环住她的腰,右手握住她的右手腕,声音娓娓如乐音醉人:“打水漂需要捡扁平的石子,用拇指和中指捏住,然后尽量将身体放低,手臂和水面平行,以最快的速度令石子旋转飞出……来,我带着你做动作,手臂挥出的瞬间,记得撇出石子!”
陈姝听着这些话,脑中却是一片模糊,逆来顺受如一块朽木似的僵在杨广身前。冷冷的夜空之上,映着一轮光斑微弱的镰月,稀疏的繁星也只闪着淡淡的清辉。沉浸于一片暗色之中,这二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着,却无法燃起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杨广已经做好准备,瞄准一点拉着陈姝的手使劲撇出石块。那石子打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借着此夜微弱的月光,足足看见它在水面上弹了七次,落水之处一圈一圈的波纹接连荡漾,隐隐约约的涟漪织出一幅天然的美卷。
杨广对这一次的抛掷很是满意,畅快地轻喝一声,面上更是露出得意的神情。陈姝虽然有些欣喜,却仍是安安静静地,看不出什么兴奋之意,但她碍于杨广愉悦的情绪,还是转头对他感叹了一句:“殿下好厉害呀!”
杨广看着陈姝不失别样风韵,但表情麻木的面容,忍不住嗔了一句:“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如此亲近的接触,令陈姝本就一有一些如坐针毡的拘谨,又被太子这么一说,顿时更是五味杂陈,又不得不特别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杨广看着那僵硬的笑容,不觉半分美感,意兴阑珊的摆了下手:“罢了罢了,笑不出来就算了!”
陈姝收回笑容,心里莫名有一丝失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想要与太子再保持一些距离,不料竟是踩着了石面之上湿滑,身子一歪便有一只玉足沉沉踩入水中。幸得杨广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蛮腰。
这一次,陈姝是真真儿的吓到了,整个人惊慌失措,胸口也在剧烈的呼吸着,人更是簌簌发抖。那受惊的模样在杨广眼里,瞬间令他涌起了一些保护欲,温柔地拍了拍陈姝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抚着:“没事,有我在呢!”
陈姝惊魂未定,也说不出什么话,杨广见状直接说道:“我们还是先上去吧!”这一次不等对方回应,他直接抱起陈姝柔若无骨的身子,便往上拖,借力给她跨到之前的观景台上,自己也紧随其后矫健的跃了上去。
陈姝这才稍感安怀,又在杨广的搀扶下背对着水面坐到青石护栏之上。她眨着眼睫仰视着伫立在身侧的男人,但他却把目光投向那一池潭水中,带着感慨徜徉道:“陈叔宝有一首乐府诗,名为《春江花月夜》吧!”
陈姝瞬时惊了一下,偏着头眸色更深地凝望着杨广那张笼在阴影之下,令人无法看得真切的面庞,淡淡地回道:“确实有一首,收录在《吴声歌曲》中,以谱曲唱和。”
“春江花月夜……”杨广默念着这个动人的名字,眼前犹如徐徐展开了一副清丽飘逸的美景画卷,他沉思一番,复又怡然感叹:“倒是也蛮符合眼下情景,令我不禁想以此为题,作诗一首!”
陈姝见到杨广忽地起了诗兴,更是语塞,不知该对他说什么,但心中却又隐隐有些好奇的期待,脸上的寒霜之色也消退了许些,表情在无意识间变得柔和。
杨广又向前迈了一步,负手而立静思少许后,悠悠的沉吟起来:“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竟是比那染着墨香的诗句更加令人着迷。之后,转身低头看向陈姝,正巧与她四目相对,一时间竟生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喜悦。第一次,他从这个女人的眼中感受到斑斓的光彩,于是意味深长地牵起嘴角,询问道:“我的诗比起陈叔宝如何?”
陈姝侧着半个身子,把脸转向一弯池水,看着月影飘飘然的打在水中央,一种莫名的感慨油然而生,又看向杨广,如实道:“父亲的诗过于讲究声律,内容也极尽艳媚,殿下这首却是声韵和谐又不失正气,内容上更是丽而不艳、柔而不淫,可谓意境优雅!”
杨广听到这样的赞扬,当即朗声大笑:“没想到陈娘子对我的诗会有如此高的评价!你从前不是说我们北人皆不识文化吗?”
这时,陈姝低头收回了自己闪烁的目光,柔声诉道:“殿下与大多数北人不同,你致力于汲取南北文化各自所长并加以融合,这份气度和眼界绝非一般北人或南人能够拥有的!”
这番话完全说进杨广的心坎之中,他不由很是洋洋得意,这时候再看面前的女子,早已不觉她身上那些的刺人棱角,便主动拉起陈姝的手:“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陈姝顺势慢慢起身,因为鞋子和裙角都湿透,突然往身下看去,一时间行动有些迟缓。杨广注意到这个细节,想也不想,直接敞开双臂一把将面前的女人横抱了起来。
如惊弓之鸟的陈姝先是挣扎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抵抗这样的侵袭,但瞬间之后,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于是放弃了一切的自我保护。这一刻,她选择了接受,轻轻将手主动的搭在了杨广肩膀上,任由他将自己抱回寝室……
这个夜里,再也不寻常了,连暗淡的月色和星辰,似乎也散发出了一些旖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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