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钱比一般的贵不少,再加上夏禾秋没见到人,帐给的十分不痛快。 离开酒香的时候还下雨,不大,但烦人,夏禾秋在弄堂跑了两步,天黑,不好看路,脚下一绊,差点摔了。 “操!”夏禾秋终于骂出了一句。 他以为是个什么石头或者垃圾,没想到还有回应。 “对不住啊小伙子。” 这人一半影子藏在路灯下,乍一看像只鬼,夏禾秋猛地往后跳一步,那人还笑,又道歉,说对不住。 中年男人浑身脏乱、衣衫破旧,浑身湿透了,看样子在这儿蹲了不少时间。 夏禾秋看清楚人,以为他是个要饭的,十分嫌弃地擦了擦鞋,要走,那男人突然叫住他了。 “小伙子,我问你个事儿。” 夏禾秋没打算理他。 男人脸皮厚,自顾自地问:“你认识这儿饭店的老板吗?” 夏禾秋一停,回头看,看见他指着酒香的门牌 江屿? 看夏禾秋的反应,男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这儿老板是不是比别人少一条腿?” 夏禾秋还是没回答,慢慢在他面前蹲下了。 男人咧嘴一笑,那牙惨不忍睹,却指着自己的眼角,问:“他这儿是不是有颗痣?” 夏禾秋幽幽地开口问:“你是谁?” 男人大腿一拍,兴奋了:“我是他老子!”一个老头 林瑟舟洗完澡出来,没穿衣服,敞着腹肌,十分性感。江屿伸手往上撩,撩不过瘾,想往上添火,刚开口,突然被什么呛着了,咳了一阵。 林瑟舟给江屿顺着,江屿咳得反胃,捏着林瑟舟的手臂干呕,眼泪差点下来了,样子很吓人。 “十七,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林瑟舟提着心,忧虑忡忡。 “没事儿,”江屿顺回一口气,“想耍流氓没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别胡说八道了,”林瑟舟关了空调,他打开卧室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然后给江屿倒了杯水,往里加了蜂蜜,喂着他喝,“最近不忙了吧?” “嗯,还行吧。” “也不见你长点肉,”林瑟舟皱着眉,突然想起来,“十七,你体检吗?上回体检什么时候?” “上回?”江屿含糊一笑,“早忘了,又没大毛病谁还每天记着啊。” “这么说不对。”林瑟舟的手掌一直贴着江屿的背,温度顺着江屿的皮肤渗透了血液,直连着流向了五脏六腑。 江屿觉得舒服了,靠在林瑟舟的肩上噌,从鼻腔哼了声:“嗯?” 林瑟舟说:“体检的目的不是为了要查出什么病,而是尽量做好风险防控的措施,把一切可能性压到最低。” 他轻轻柔柔地说话声音就是在哄人睡觉,江屿没听进去几句话,意识快飘摇了,“不至于吧,我才刚三十出头,存在风险的指数也没这么高。” “十七” 江屿实在睁不开眼睛了,“舟哥,我就是累了,没事儿的。” “累不回来了?” 江屿轻轻一笑,“我争取每天早点睡,能养回来。” 基本跟多喝热水性质一样。 在这种挺严肃的事情上,林瑟舟不轻易让江屿糊弄了,“过几天我给你预约一个体检,全身检查。” “不想起啊,”江屿耍赖了,“没那时间,而且医院人太多了,你预约了也得排一早上的队,别折腾了啊舟哥” “我们不去医院,”林瑟舟的手掌往上移,柔缓的摁着江屿后颈,“是一家私立的体检中心,顾典认识那儿的院长,我每天都在那儿体检的,设施和效率都不错,我陪你过去,不让你排队。” 正好说起顾典了,江屿应了声好,算是答应了,接着这话又往下聊。 “舟哥,顾典今天在我那儿吃饭。”江屿没说跟谁,挺自然地说起来。 “我知道,”林瑟舟没怎么意外,他问:“你见过他了?” “没有,我一直在后厨,”江屿想了想,又说:“你怎么知道?” 林瑟舟:“顾典说的,跟夏禾秋吃饭,他拒绝了好几次,人到医院挂号堵他,面子上下不来了,问我,他如果去吃饭了我会不会跟他绝交。” 江屿笑出声,“那你怎么说?” “我说你跟他好上了我也不能跟你绝交啊。” 这话听起来像玩笑,但顾典这人还真不好说,江屿更乐了。 林瑟舟轻叹一声,“有些事不能混为一谈地讲,交际自由,我跟夏禾秋没关系了,但不能控制他跟别人产生关系,也不能强制我身边的朋友对他敬而远之这些都源于自我意愿的产生。” 江屿听懂了,如果不跟林瑟舟做恋人,单纯交个朋友也挺好的,互相信任嘛。 “那夏禾秋到底想干什么?”江屿问。 “我不知道,可能是想通过我身边的人想再跟我聊聊,但我认为没什么好聊的,就没多问,”林瑟舟一顿,又说:“老顾这人有谱的,跟我显摆,说自己意志力坚定,早跑了,话不听夏禾秋说,饭也没吃饱。” 江屿点着头,说改天请顾典吃饭,林瑟舟替顾典答应下了。 林瑟舟要关灯睡觉,江屿困过头就睡不着了,他往林瑟舟身上黏,问他做不做爱,林瑟舟说不做了,还是心疼江屿的身体。江屿说没事儿,转眼又咳嗽起来了。 这事儿感觉不太好,林瑟舟眉心直蹦,又要打开灯看一看江屿的情况,于是江屿把薄毯往头上一盖,说睡着了,林瑟舟一时拿他没办法,只能先这样了。 一晚上没开空调,热得江屿后半夜没睡踏实。第二天,林瑟舟就预约体检,可时间正好赶上各单位的体检高峰期,能约到的时间最早也在一个多月以后了,林瑟舟跟江屿提了个醒,把他手机号码填上去了,具体时间到时候发短信,江屿说知道了,但也没太放心上记着,反正林瑟舟会帮他记,自己不用费那个脑子想这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在连续下了几天雨后,秋老虎走了,温度立刻就下来了。江屿的体重依旧没上去,一不留神,还感冒了。光咳嗽的那种,尤其是晚上,能把肺咳出来,后面几天发低烧。 林瑟舟特意请了半天假陪江屿去医院,多的检查江屿也懒得做,就验个血,查出来普通感冒,拿了一堆药回家吃,吃了好几天,有明显改善了,林瑟舟松了一口气,江屿也松了一口气。 江屿躺在藤椅上搁天台晒太阳,跟林瑟舟打电话,“舟哥,你知道你生病的时候我有多着急了吗?” 林瑟舟那儿刚下课,“别油嘴滑舌,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两码事了,”江屿说:“都一样。” “好,你说什么都对,”林瑟舟宠着江屿,“咱俩以后在这件事上和平相处。” 江屿迎着日光笑,又想咳嗽,忍住了,但林瑟舟察觉,“十七,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了,吃完了!”江屿卖乖,立刻求饶,“舟哥,你别再去医院了,那药吃得我快吐了,本来就吃不下饭,再下去得食欲不振。” 林瑟舟:“你别跟我来这一套,好全了才能停药,撒泼打滚没用。” “……”江屿:“宝贝儿,我撒了吗?” 林瑟舟轻轻一笑,“撒娇啊。” 算了,江屿想,为爱服从吧。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江屿经常调侃自己人到中年即将奔四,可这个年纪在正常情况下没那么不堪一击,江屿这场感冒却拖拖拉拉一个多月才好全,体检也因为这事儿往后延迟了半个月。 林瑟舟也担心,但从不在江屿面前说起。 他们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林瑟舟要上课了,江屿挂了电话,他又困了,身上盖了条小毯子。 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江屿精力不济,想着这个事情睡着了。 这一觉谁也没来打扰他,睡醒了,太阳已经下山,风一吹就打哆嗦,江屿怕又被给自己吹感冒了,立刻收拾东西往暖和的地方钻。 淡季顾客不多,江屿在店里转了一圈,没什么特殊情况,于是往包厢一躲,又开始琢磨事情,有的没的,想了好些。 夏禾秋自那天之后又来了几回,江屿全躲了,一次都没露过面,次数一多,大概夏禾秋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之后就没再来过,他也没在林瑟舟面前刷点存在感了。江屿以为夏禾秋已经走了,至少已经不在本市,他跟林瑟舟之间的话题也不在夏禾秋的存在了。 林瑟舟给江屿发了条信息,说今天下班早,来酒香接他一起回家,江屿笑着回复好。这会儿感觉饿了,他给自己点了碗汤面。 等了一会儿,汤面没上来,丁丁先进来了。 “屿哥”丁丁探着脑袋,表情挺怪异的。 江屿问:“怎么了?” “有个……有个人找你。” 江屿第一反应是夏禾秋,但看丁丁的反应不太像,“谁啊?” “一个老头……” 说得挺含蓄的,江屿在酒香门口看见那个人,一个蓬头垢面的的男人,这男人的体格看上去并不健壮,身躯佝偻,由长期重体力劳作造成,他实际年龄五十多,但看上去有六十往上了,怨不得丁丁叫他大爷,顶着一张被困苦生活碾压的脸,通常人擦肩而过时,都会心生怜悯。 江屿第一眼看见这男人的脸,猛地一怔,站在屋檐下,不动了。 丁丁觉得气氛不对,脖子一缩,说忙去了,江屿没理他,点头嗯了一声。 陆刚林打从进城后,来回的地方除了烟尘满天的工地就是人挤人的医院,他在下层泥潭你摸爬滚打,吃口饭都得防着被狗抢食,头一次进这么敞亮精致的地方,除了好奇,还有兴奋。 是个有钱的! 陆刚林把这种情绪藏得很好很好,打量周边环境之余,一直留意这动静,这些都是那个他所谓的‘好心人’教他的。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刚林回头,他突然看见江屿了,第一眼还是看他的腿,于是,懊恼、悔恨、激动甚至还有欣慰,这些复杂情绪一涌而出,全显在了脸上。 江屿对这人外露出来的心情略感不是,脸一直冷着,没给他回应。 当陆刚林终于跟江屿对视上了,他浑浊的眼珠子突然亮了亮,一种叫贪欲的东西一闪而过,谁也没注意到。 江屿不说话,他等着陆刚林先开口。 “孩子!”陆刚林往前一步,他想抓着江屿。 江屿顺着往后退了两步,依旧一脸冷漠,“你找哪位?” “我找你啊!”陆刚林嘶哑的声音扯到了最高度,不打扰别人用餐,但能吸引很多人。 江屿心里不适,意识到这儿不是与人纠缠的好地方,不该出来的,江屿想,他预感十分不好,想摆脱此人了。 “我不认识你,”江屿冷冰冰地问:“你想要饭还是要钱?” 这话过于不近人情了,还带着点儿居然与千里之外的鄙夷,能让有心人借题发挥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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