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辞笑出声,那笑声就带了几分天真,“这里有两个自诩受过高等教育但不肯接受哥本哈根精神的人。”盛席扉也莫名开心起来,半个身子都侧过来,纠正他:“不是不接受,是存疑。”秋辞目光悠长地望着月亮,喃喃重复他最后两个字:“存疑。”他突然说起自己工作上的事,领导如何用体面方式排挤他,曾经看中的下属如何企图脚踏两条船。他还说起刚才那几个飙车族,“那些人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无非就是家里有钱而已,那甚至不是他自己赚的钱。我有时候观察身边的人,会产生很多问题,值得吗?等他们老了以后会后悔吗?汲汲营营,做损害自己道德品行的事,是否实际是在损害人生真实的意义……大家都是学过经济学理论的人,都知道边际效用递减,可还是认为钱永远不够多,级别永远不够高,权力永远不够大……有时候我也会疑惑,也许是我自己想错了?也许那就是人生最大的意义?可我又觉得不可信,人生不应该这么虚无又实在吧。就算人没有那么特别,就算意识引起波函数坍塌这个理论是错的,人也算是非常神奇的造物,总应该有更高更远的东西等着我们吧?”盛席扉静静听着,忽然觉得秋辞心事太重了。飙车族、满月、波粒二象性,三者缺失任一个,就只是“项目黄了”。“那你为什么还那么拼命工作?”盛席扉真的很想知道,他觉得秋辞的工作压力太大了。秋辞仰头望月,嘴唇抿紧嘴里,又放出来,沾湿了,“想证明自己吧。”他说完自己就笑了,“你看,我也是双重价值观打架的人。”他转头问盛席扉,“我想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很没用?”盛席扉反问:“什么叫‘这些东西’,什么算‘有用’?”秋辞不置可否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盛席扉想了想,说:“我以前确实觉得人长大了就应该踏实生活,不要再去追问世界的本质、人生的意义,那都是小时候应该去想的东西,长大后就应该找到自己的答案当然这都是我以前的想法。我觉得你问这些不是小孩子在提问,是哲学家在提问。”秋辞的眼睛落到盛席扉的嘴巴上,这张嘴其实很甜。“你好奇月亮背面有什么吗?”“月亮背面?”盛席扉有点跟不上,秋辞的话题似乎是跃迁了。“你还会攀岩?”城市的幸存者挣不开。这三个低嗓音的字让秋辞打了个激灵,是有强烈尿意但找不到厕所,最后在没人的墙角泄出来时那种激灵。如果真的没人,他就呻吟出来了。盛席扉从入迷中猛然清醒过来,忙抬头去看秋辞,看见秋辞垂着头默不出声。他心脏狂跳,几乎是与心慌不安完全相同的生理反应,低头去找秋辞的表情,试探:“解开吗?”秋辞缓缓往回收手腕,两条绳头从盛席扉的手心往外流。盛席扉心慌而心虚着,同时与心情相反地大胆将绳子攥紧,那两条腕子就没法再远离了。又被他控制住了。“你得自己挣开。”盛席扉说,口里有些干,干咽了一下,没用,忍不住舔了下嘴唇。秋辞飞快看他一眼,又垂眼只看绳结,有些慢地说:“绑匪在场的时候,肯定没法挣脱……而且,绑匪不会一直拽着。”盛席扉已经觉出自己一直攥着绳子的行为很荒谬,被秋辞一说更像是被戳破了,惊慌失措地自我辩解:“绑匪不会打这么简单的结。”秋辞用力靠着椅背,企图用背部的压力让自己冷静。可是没用,他憋坏了,藏在他身体各个角落里的欲望已经饿得发疯,用长满利齿的小口在他皮肤下面噬咬他的血管和血肉。“那你,换个复杂的结。”他说。盛席扉的视线从他看不清表情的面部移到绳上,脖颈和眼球的运动谨慎而缓慢,下定决心后,手上却动得飞快。他没了缚结时的小心,一只手包住秋辞的双手,不让它们随着他解绳子的动作晃动,另一只手则麻利地将绳子从秋辞的手腕上解下来。之后他竟然去解秋辞衬衣袖口的扣子,解开后将外面西服的袖子往上推,将衬衣袖口挽起来,看看里面藏着的皮肤。然后他像是心里有数了,将袖口放回去,第二只手腕如法炮制。他做这些时,秋辞都乖乖地配合,甚至当他要用一只手包住秋辞的双手时,秋辞顺从地将两只手握起来,在他手里一动不动。盛席扉的眼神开始具有进攻性,有时他在篮球场上被激起胜负欲,就会露出相似的表情。幸好秋辞没有看他,否则肯定会感到害怕。实际上秋辞连头都不敢抬,身子朝着盛席扉,脸却扭向一边,低头盯住副驾前排的空调出风口。盛席扉看见他的左耳和耳朵下面白白的脖子,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真老实。比他说话时偶尔夹进莫名其妙的刺、端着精英的架子说忙不肯应约、对盛席扉的信息视而不见时都要老实。当盛席扉第二次打结时,秋辞忍不住扭过头来,盯着他的手。有些人不喜欢麻绳,嫌它模样太粗糙,不如皮绳精致。但是麻绳在盛席扉的手里就一点都不显粗糙了,它们被那双充满力量的手握着,就像被驯服了一样。不像第一次只在手腕上缠了一圈,这次盛席扉很自然地选择多绕几圈。他要增加难度,秋辞要想办法自己挣脱。这是他们此时玩的这项游戏的规则。一共绕了五圈。这次避开秋辞手腕有淤血的部分,盛席扉目测绳子直径大约是05厘米,五条绳并列着,从西装袖口上方开始,一直排到小臂上,将西装袖子都绑皱了。如果他们现在还能理智思考,看到那高档西装起了褶就应知道此情此景已经远超正常的交友范畴。可是两人都没有。绳的一个自由端从两条小臂的缝隙间穿过去。秋辞盯着他的动作,如果他用这个自由端将五条绳缠在一起,并固定住,就类似于他们常用的双柱缚。双柱,顾名思义,两个柱体,手腕算双柱,脚腕也算双柱。如果技术好,能只靠脚腕的双柱缚就将人吊起来。盛席扉用绳的自由端将捆住秋辞的五条绳缠住了。绕两圈,然后打结。这次他没有用称人结,而是打了死结,并且是两个死结,看起来要坚定地要赢这场游戏。他做完这些,松了手,长长地吐了口气,抬头看向秋辞。如果只是游戏,现在他们该相互微笑了。但是他只是无表情地盯着秋辞,像盯着正在罚球的对方队员,随时准备扑过去抢球。秋辞不敢看他,怕暴露自己急促的呼吸,他已经没法控制自己胸膛的起伏。还好是冬天,还好穿得多。“很简单。”他说,很小声,但依然能听出嗓音哑。终究是外行,看起来是缚住了,实际第一步将两条手臂缠在一起时就做错了。绳子并没有在手臂上固定住。秋辞将双臂垂下来,贴着身体缓慢地蹭,蹭了几下,绳子滑脱到更细的手腕处。盛席扉惊讶他的骨骼竟有那么软,五指收拢,两手就像高水平的扒手从手铐中脱困那样从绳索中逃出来。这时秋辞才笑起来,拎起乱成一团的绳,对盛席扉说:“你没有固定住,所以打多少个死结都没用。”盛席扉看他一眼,低头对着绳子陷入思索。但秋辞已经准备将绳子收起来了,今天应该到此为止。实际上如果说“应该”,那应该早就停下来,甚至应该别开始。盛席扉见他打开储物箱,忙倾身抓住他的胳膊,说:“我知道了。”他离得太近了,秋辞偏过头躲他呼出来的气,盛席扉又看见他白白的脖子,还看见他这边肩膀耸起来,企图把这截脖子藏住。盛席扉心跳得飞快,忙坐回去,懊恼地看秋辞收绳子,有些急切地说:“我真想明白怎么弄了,一开始缠的时候……”秋辞笑着阻止他,“别了……我自己弄的时候还没觉得,你不觉得我们一起做这个特别搞笑吗?”盛席扉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回忆整件事的经过,筛掉那些无法理解的,剩下的就是搞笑的。秋辞欣慰地看到他终于放松地笑起来。他只是想借盛席扉愉悦片刻,并不想害他。回去的时候两人沉默了很多,电台主播们也下班了,仅剩一个播放轻音乐的频道。他们路上只说了这样几句话:“这是什么音乐,挺好听的。”“肖邦,肖邦的夜曲。”“钢琴曲吗?你会弹吗?”“以前会,现在不会了……我有点儿累,想睡会儿。”“好,你睡……冷吗?”“不冷。”商场的停车楼已经关门了,盛席扉先将秋辞送回家,自己准备打车走。秋辞让他把法拉利开走,两人又开始客气,但只客气了一轮。盛席扉第二次说自己打车很方便时,秋辞就说:“那好吧。”盛席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不能算养生派作息,但几乎不超过十二点睡觉。像今天这样晚归更是从未有过。洗完澡擦头发的时候路过阳台,放慢脚步朝天上看去,没有看到月亮,但看到两颗星星。他今晚问过秋辞为什么想看星空,秋辞说城市的光污染太严重了,把星光都消灭了。他现在想给秋辞发消息:“快看外面,天上有两个城市光污染的幸存者。”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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