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却慢慢把粥喝完,目光无神地望着翻涌浪花的海面,许久,才低低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在早上来过海边。”尤其是冬季的清晨,海边总是泛着水汽,很冷,顾却不喜欢。他喜欢在黄昏,在天朗气清的日子里,走过有鸥鸟鸣叫,海浪翻滚的堤岸,提着他随便买的盒饭,一路走到那个垂垂老矣,马上就要被时代淘汰的工厂。他一个人坐在那,看潮起潮落,看夕阳消失在天际线的远方。早些时候,他回了家,跟父母座谈了许久,从家中出来,天还没有完全亮透。坐在潮湿的海滩上,摘下眼镜,有点看不清最远处的景色,顾却迷茫地望着海面和天空,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降了几个亮度,看上去带着淡蓝色的寒意。高也拓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海,没说地上冷,让他起来,两个人沉默地并肩坐着,一时无言。过了一会儿,高也拓微微后仰,双手撑在地上,偏头看他,轻声问,“早上回去,感觉怎么样?”顾却恍了一下,微微抿唇,像是忘了什么,便皱着眉思索,片刻,才哑声道,“还好吧。”他知道,父母并不会过于为难他,顾家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来都不包括冷暴力与争吵,他们十分理智地讨论,却显得格外冷漠和疏离。就好像并不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而是在进行一场交易,一次谈判。“我没有一定要他们表态,或者得到他们的认同。”顾却说,声音很轻很淡,“我只是告诉他们,我的态度。”顾却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家里人也一直尊重他,小时候大到他自己卧室的装修,小到买什么样式的书包,林晓雯和顾彦森都让他自己决定。而现在,他决定喜欢一个男人,他们也清楚,不可能轻易改变顾却的心思。高也拓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天我跟妈妈坦白的时候,我妈还哭了。”顾却微怔,呆呆地看着他。“她很自责。”高也拓抿了抿唇角,眉目间带着一点哀伤,声音却很是温和坚定,“她觉得,是自己失败的感情经历影响了我。”“我说,不是。”高也拓慢慢说,伸手轻轻抓住顾却的手掌,好像这样就能在冬季的冷风里找到一丝温暖,“我跟她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也很高兴你对我抱有相同的感情。”“假如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了,我也……”高也拓顿了一下,像是这种话光是说出来就很难过。他声音低了几分,带着沙哑干涩,“我也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顾却看着他,胸口闷闷的,攥得发疼,听他这么说,鼻端有点酸,却还是冷哼一声,十分不以为意,“我见过的人多了去,这话我听不同的人说了不下一千遍,哪个到最后没找别人?说得好听呢。”“是啊。”高也拓也笑了笑,笑容很轻,“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又不是你我可以预测的。”顾却嗤笑一声,故作嫌弃地瞥他,“还没谈呢就想着分手的事儿,你还想得不够远?”“没谈吗?”高也拓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别开脸不搭理自己,便故作忧愁地叹气,“那完了,别人问起来的时候,我都说已经有男朋友了。”“那关我什么事?”顾却抬了抬下颌,睨他一眼,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让你自恋!”高也拓无奈地笑着,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身上轻轻扯了扯顾却的衣摆,“哥哥……”“少来!”顾却甩开他,脸色微红,“老子才没那么好打发!”“那我应该怎么追哥哥?”高也拓扯着他的袖子,一副无辜模样,偏头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都亮晶晶的带着笑意,“学长,教教我吧。”“混蛋!”顾却呵斥一声,面颊通红地瞪着他,没有丝毫威慑力,咬牙切齿地道,“表白一千次我才勉强考虑你这个白痴啊!”闻言,高也拓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梢微挑,“是吗?”顾却被他戏谑目光看得恼羞成怒,啧了一声,扭头就走。没走两步,身后猛地撞上一具温暖躯体,牢牢将他抱住。“顾却。”耳边传来低低一声,带着说不出来的认真。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不再是任何昵称,让顾却有一种陌生感,心跳猛地加速,呼吸也急促起来,莫名有些紧张。高也拓从背后抱着他,十分认真恳切地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喜欢你。”男人气息带着冬季清晨的冷冽,下颌轻轻抵在他肩上,声音很轻,带着询问,“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顾却耳垂发烫,男人干燥的唇无意间擦过耳廓,状似亲吻,若即若离。唇翕动几番,顾却喉结攒动,有些紧张地握紧手,掌心莫名沁出冷汗。正要开口,突然听见耳边低低的笑意,顾却怔了一下,立时恼怒气结,猛地挣开他的手,“老子他妈的不愿意!”“可是我好喜欢你。”男人低声说,声音如同羽毛抚在心口上,有些酥痒,“每天都在想你……”“滚蛋!骗子!我才不信你!”顾却咬着牙,稳住心神,狠心往前走,不理他。高也拓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手指勾着顾却的衣摆,身躯懒洋洋地后仰,拖腔带调地喊他。“哥哥,回头看我一眼啊。”顾却眉峰紧蹙,抬手把耳朵捂着,不听他撒娇。“哥哥”高也拓得寸进尺,眉目染着笑意,眼皮耷拉着,眼眸半敛,望向他的目光都是说不出的柔情。可惜顾却背对着他,没有看见。“好想跟哥哥谈恋爱啊!”顾却惊了一下,又羞又恼地回头,忙不迭扑过去掐他脖子,手忙脚乱地捂他的嘴,“你他妈小点声!”惊慌地四处看了看,发现早上的海边鲜有人至,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高也拓垂眸,望着他受惊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不由得偏头在他掌心亲了一下。又被他趁虚而入,顾却非常不爽,阴恻恻地瞪着他,“别得意,你还差九百九十八次!”“嗯,不多。”高也拓一本正经地点头,“以后我每天都跟哥哥表白一次……啊,不,每天表白十次,九十九天就能达标了。”说到这儿,高也拓想到什么,轻轻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顾却,“九十九天,真好的寓意啊……哥哥指定是爱我爱得不行,但又不好意思说,才故意暗示我。”顾却:??“啊!!你这个自恋狂!!”……清晨,寂静无人的海边,朝阳照着两个修长身影,崩溃的怒骂声蔓延了一路,男人只是淡淡笑着,望着面前郁闷又烦躁的身影,轻轻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掌。却哥的移动秘密基地海港的那个工厂要拆迁了。收到消息的时候,顾却刚考完试,从教学楼出来,正打算回寝室收拾东西。望着高也拓发来的消息,他恍惚了一下,霎时有点呆愣。那个工厂有些年岁了,顾却小的时候,那边还十分繁荣,航运也发达,经常有船只停靠,运输钢铁和建材。只可惜后来慢慢衰落,只剩下一盏太阳能的大工业灯,偶尔会有四处的工人在这边晾晒工服,或者顽劣的少年在这里逃课玩滑板。高也拓说,这边的老工业区要拆迁了,市政府计划建新的商业街,带动这边的经济。顾却微微皱眉,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高也拓问他考完试了没有。顾却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突然意识到这小混蛋是不是想今天就过来,顿时醒过神来,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响铃不到一声就接了起来,听筒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哥哥。”高也拓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考完了。”顾却闷声说,“你今晚别过来,太晚了,没必要。”大晚上的让他跨省奔波,顾却也不太舍得。闻言,高也拓低低应了一声,“嗯。”“我晚上跟杨尧他们出去吃饭。”顾却说了一句,“大概过个一周城市马拉松就开始了,我们后天去志愿者培训。”“好。”高也拓点头,淡淡笑了,“那我到时候过去。”顾却“嗯”了一声,抬头看见杨尧正在下楼梯,匆匆跟高也拓道了别,先挂了电话。考试之后的放松总是格外放纵,一行人吃完饭,还去俱乐部玩了许久,入夜了才散席。顾却没喝酒,把行李收进车里,打算去出租屋。最近备考,他来这边来得很勤,好在暖气也足,倒是很舒服。在高也拓买给他的大桌子上看资料,偶尔想起那些两个人面对面学习的时光,莫名会有些怀念。看书累了,就坐在吊椅上,听着电视里的新闻,看阳台外面的黄昏,想象着身边坐着那个人,此刻正与他共度。回了屋子,夜深露重,昏暗清冷,顾却打了个寒颤,缩着脖颈进去,冷得跺脚,连忙把暖气开了,拖着行李,把床铺好。整个屋子暖起来,他才脱了外套,盘腿坐在地毯上休息。茶几上摆着一朵干花的标本,十分有艺术感。顾却无意间瞥到,恍惚了一阵。那天之后,高也拓就一直送他花,在保鲜剂的作用下,每一次花期都可以延长到半个月。到了冬天,鲜花变得更贵了,顾却心疼他花钱,自己说不要了。高也拓也没勉强,亲手做了一束干花,插在平时的花瓶里。顾却望着那束花,心里对那个小混蛋的思念霎时到了顶峰。好想见他啊。顾却不甘心地想。可要是现在承认这件事,一定会被他大做文章吧。扔下平板,顾却去浴室洗漱,钻进被窝里,身躯蜷缩,躺在大床上,莫名有点寂寞。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高也拓常常从后面抱住他,安全又温暖的姿势,不含情欲,只是抱在一起,也十分满足。昏昏欲睡之际,顾却不满地皱眉,朦胧地嘟囔了一声,将被褥卷得更紧了些,想象着是那人在拥抱自己。遥夜沉沉,顾却睡了很久,似梦似醒之际,他觉得好像有人在摸他的脸。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片亮白里,男人倚着床沿,眼睫垂着,低头看手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发顶,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晨起微热的脸颊。手掌下的脑袋动了动,高也拓知觉过来,垂眸瞥他一眼,屈指撩开他额前发丝,“早啊。”顾却还没完全清醒,嗓音沙哑,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爬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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