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傻了,周围听热闹看戏的呼啦笑开,魏浅予骂顺嘴了没留神一时忘了形,鼓了鼓腮帮子,侧过脸去有点烧。梁堂语也没忍住笑了,眼看孩子羞恼杵在那里,不合时宜的觉着可爱,拍了拍茶罐头即解围又揶揄道:“走吧,爸爸带你回家吃饭。”“……”魏浅予感觉自己的脸更烧,心想他师兄怎么连这种便宜都占。女人被这惊世骇俗的话给震了半晌,回过神抓着梁堂语话头讥讽,“母鸡打鸣公鸡下蛋,白天撅着屁股晚上比谁先脱裤子,两个带把搅合一起,伤天害理气死老母!”魏浅予已经跟他师兄走了,闻声扭回头,没等吐出字,身侧梁堂语先一步回身,狠厉瞪着女人。“闭上你的嘴!”夕阳余晖,流霞晚照,影子拖在身后又静又长。回去的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茶罐先前哭的凶了,忍不住打声哭隔,惊动树梢上的鸟,又眼观鼻鼻观心的捂住嘴。尽管骂架赢了魏浅予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因为女人最后那句话,因为他师兄露出狠绝的眼神,又低又沉的嗓音当时就炸在魏浅予耳边,他什么不是你的?魏浅予下半夜才睡,吃席大忙人,我不来见你,怕是你不会有闲下来去见我的时候。”他的话里是明里暗里都是责怪,梁堂语理亏,低头抿茶润色自己干燥的唇,屋内静匿半晌,他说:“等你走时,我送你几本书赔罪。”彭玉扯了下嘴角,“谁要抢你的那些宝贝。”梁堂语肯把自己爱书割让给他,他心里就舒坦了,本来就知道这人品性,不欲真的计较,笑意在眼底漾开,他端起盖碗拨茶,“我不要你的书,走时候让我借几本看。”“好,随便挑。”“找我有什么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梁堂语说:“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人,关于给风先生画扇子的那位画师,你还有印象吗?”“哦?”彭玉垂下眼睫,盖碗搁在桌沿,视线落在手下折扇上,“你问他做什么?”“浅予先前找到了几张雨毛皴的册页,非常喜欢,就想认识一下画画的人?”“他想认识,你就给他找?”彭玉抬眸看他,他的眼睛有灵气有神韵,偶尔有七情六欲一并闪过时,就像只万花筒,连梁堂语都分不清其中感情是真是假。梁堂语疑惑问:“你这平白无故的,生什么气?”彭玉敛了眸色笑,“你说我生什么气?”他将折扇压在桌上,不紧不慢说:“梁先生,我也是有架子有脾气的人。你问我的事儿先放下,我先问你。”“上次我给你留的贵宾票你怎么跟人换了?”“……”上次换票的事梁堂语一直没来及跟彭玉说,这又是他的理亏。彭玉问了却不用他辨,自己就给了自己回答,“因为你还请了魏浅予听戏,我请你,你请他。你换了我的票就为跟他坐一块。梁堂语,那天你除了磕半斤瓜子跟你那师弟糊涂嬉闹你还做什么了?你有听我场一句吗?你有记住一句词吗?”梁堂语被他一通语气缓慢又紧锣密鼓的诘问逼的哑口无言。戏他确实没有听,可戏词,托魏浅予的功劳他还是记住了一句的梁(潘)相公,花荫深处,仔细行走。可他不能说。彭玉看他拔了气栓,笑了下,敛了多情眸色起身,淡淡说:“中午我还有个场,回去了。”梁堂语不知道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仅自己这个挨训的不舒坦,寻人的看起来也并不高兴,在人起身时一把拽住他小臂道:“扇子的事你还没说呢。”彭玉回头睥他,幽幽道:“今儿我心情不好,不想说。”梁堂语:“……”彭玉捋平自己外套衣领,见梁堂语还不松手,转过身弓腰渐缓凑近,蓦然伸出折扇挑起他下巴,眼梢带笑道:“等哪天我高兴了,或者等你也请我吃鲈鱼羹羊肉汤狮子头,把我哄高兴了,我再告诉你。”梁堂语一把推开扇子,无语失笑,“一顿饭你至于吗,这大清早的,我现在带你去老满那里吃羊肉?”“我可不稀罕。”彭玉直起腰,睥过窗外晃过的人影,回头道:“我要借你书看。”梁堂语说着“不讲道理。”站起来送他,“画册都在书房,我带你去挑。”彭玉转眸将目光投向被圆拱镂花隔断挡开的里间,问:“你现在枕边放的是什么?”梁堂语少眠,睡前有看书习惯,枕边肯定放着本书。“宣和画谱。”“那你借我看看。”梁堂语说:“本想先给你看《芥子园画谱》,分解笔法多,你能从里头多看些用得着的纹样。”“下次吧,这次先看《宣和画谱》。”梁堂语也不拗,默然去里间取了书,因着上次的事叫人难过,又捎了半两茶叶给他带走。天光大亮,枝上小鸟跳动乱叫,魏浅予踩着鹅卵石铺路若无其事端了一早晨都没见干的脸盆浇花,听闻声响回头,对梁堂语笑,“师兄早啊。彭先生,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梁堂语不知道他师弟今天怎么突然如此勤快来他院里浇花,问:“早饭吃了吗?”“没呢。”魏浅予放下铜盆擦手说:“等着师兄一起。”彭玉睥这个小师弟浑身是戏,台下功夫比自己都强,那么大个“角儿”现在装个小的游刃有余,存心要逗他:“是的。”他道:“魏小师弟,好久不见了。以后我常来。”他们在屋里的话魏浅予都听见了,心想你要常来是怎么个意思,这儿又不是你家。他很没道理地不喜欢彭玉的眼神,更讨厌他和梁堂语说话时的语气和腔调,甚至隐隐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梁堂语送彭玉回来时,魏浅予还蹲在院里没去吃饭,湘夫人滚在他脚边露出来雪白肚皮,魏浅予用手心搓他的蒜瓣毛,脸盆放在脚边。他见梁堂语回来,酸溜溜地说:“送这么久,我还以为师兄跟着他走了。”梁堂语听他话里有话,不想接腔,“洗手去吃饭。”魏浅予说:“你们白日上班已是天天见,他抽空还要来你这借书,有借有还两次见面,再留下来探讨一二,我看这梁园迟早也得有他一间屋子。”梁堂语轻蹙眉心,想着刚送走一个疯的怎么又来个魔的,今儿都是商量好犯病吗?“说你心思重你还不承认,字字句句都是谬论。”湘夫人被魏浅予赫然起身的大动作惊跳起来,一头钻进旁边花圃,魏浅予烦他师兄不懂,气呼呼道:“你就当我是谬论。师兄,我也要借书!”梁堂语不知道他大清早没由来的生哪门子气,前天无故冷战,今儿个又使性子,刚进门时候的好脾气现在连装都不装了,“你看书还要借?”他一早晨被大的小的排着队训,耐心告罄,略带刻薄讥讽,“盒子里的鸡血石,屋檐下的青瓦当,连带池塘里的锦鲤,擎举的莲蓬,整个梁园但凡你相中的什么不是你的?!”魏浅予脑子嗡一声,呆愣望着他师兄,心里不合时宜冒出个荒唐念头那要是他相中了眼前人呢?也是他的吗?梁堂语见他垂眸哑巴了,神色挣扎又稍显落寞,俩人面对着,谁都不再说话,气氛就这么僵持着陷入沉默。今早院里鸟叫的分外吵闹,摆明了不愿给谁们安静。过了半晌,梁堂语心平了,抬起眼皮却不看他,盯着旁边花花圃里还没干透的水洼说:“《宣和画谱》里,花鸟、蔬果这两册被借走了,你要是想看,剩下的十八册都给你。”魏浅予依旧垂眸敛色,他知道刚才闹得无理,现在又得他师兄先低头哄他,他师兄这么惯他宠他,该叫他如何是好?梁堂语说完依旧板着脸,转过身踏上台阶往门内走。“师兄。”魏浅予突然快走两步,额头抵上他脊梁,他并不很用力给梁堂语离开的空隙,可他师兄并没有动,迈进门槛的那只脚顿住了,留在台阶上的那只还留在台阶上。两人都沉默着,鸟鸣叽喳,竹叶簌簌,他们站在门口承了满身的风摇影动。和田玉换红豆夹魏浅予抵了半晌后抬头,扬起笑脸挠了梁堂语腰腹上的痒痒肉后三步并两步先跳进房里,左右观望问:“师兄,你把书放在哪里了?”梁堂语肩线缓慢放松,后背魏浅予碰过的那块地方温热,他回头看了眼亮堂的小院,跟着踏进门槛,“在床头柜子里放着,我给你拿。”乌木雕花隔断将房子隔开里外,里间睡觉外间喝茶回客,梁堂语带他进去,蹲下身打开床头暗八仙乌木柜,魏浅予凑近端详摆在台面上那座玉山子。他先前来时就注意到,这块玉山子造型奇特,仔细端详才看出这原本应是块废料,玉身不仅有纹,边缘还有芝麻粒杂质,但琢玉者技艺精湛,构思诡谲,借裂纹雕荷塘浮桥,桥上撑伞女子娇俏,美目顾盼。以杂质做桥下漱石青苔,小童傍石哭闹,妙趣横生……当是以天工之巧化腐朽为神奇。“丈山尺树,寸马分人,作画讲究意在笔先,这尊玉山是意在刀先,循石而做,刀工精湛,意趣盎然,好。”梁堂语低着头为他拿书,听他毫不吝啬赞扬,又想起了自己那盆“云壑松风”,“你猜着玉山子叫什么。”魏浅予见浅褐色玉皮后,行草隽刻了宋代秦少游的《行香子》,于是猜,“行香子玉山。”梁堂语心说在猜取名方面,魏浅予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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